克兰恩缓缓侧眸,脚步顿了一下:“你还想听?”
“如果你愿意说。”凌未没有回头,仰头看了一眼头顶密密麻麻的电网,“我当然想听。”
半晌,克兰恩没有回话,仿佛沉默地拒绝,抵在凌未后腰的枪口却松了。
“上次说到,我求死的愿望要达成了。”克兰恩微沉的声音落入凌未耳畔,“显而易见,最后没有达成。”
“我没死,老板救了我。”
果然,与凌未的猜测相同。
克兰恩从一开始就对“老板”表现出了超常的关注与情感,如果说是救命之恩,就不奇怪了。
“他救了我。”克兰恩重复这一句话,不是感激的语气,她很困惑,“我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
“不过,我想,我应该报恩。”
“因为,那一天之后,我的躯体再也没有感到过空虚……”
克兰恩在“尊严”之后,找到了一个新的能让她感觉活着的寄托——“报恩”。这不仅是后面的故事,也是她背叛约定的原因。
而凌未对克兰恩来说,只是一个刚好可以拿来报恩的工具。
凌未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前行。斗兽场外,水泡眼男油腻的脸老远就在发出恶心的油光。
走近后,克兰恩皱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水泡眼男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流连于克兰恩上半身,露出痴迷的神色,可当视线触及到克兰恩下半身时,他一个激灵,嫌恶地撇开眼。
本来还想翻个白眼,半路收了回去,怪模怪样道:“找不到人,不晓得哪躲懒去了,我一个也够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枪,对准凌未,克兰恩收起枪,深深看了凌未最后一眼,转身上了看台。
克兰恩一走,水泡眼男一双眼睛又黏在了凌未身上:“呵,你可真能折腾啊,还想逃?”
水泡眼男一脚将笼子踢到凌未脚边:“自己钻进去吧。”
凌未静静看了眼笼子,没有反抗,钻了进去。
她蜷缩手脚,闭上眼睛,感觉到笼子被踢了一脚,咕噜噜朝前滚,滚得太快,塑料绳绷紧回弹,笼子又往后退。
水泡眼男兴致勃勃地玩弄着笼子里的凌未,看见她的双肩渗出鲜血后,愈发起劲。
“你知道车轮战吗?”水泡眼男踩住笼子,又往前踢,不怀好意问道。
凌未没有睁眼,没有说话。
他提高音量:“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告诉你!车轮战就是你一个人要轮流和十几个人打比赛!”
“老板发话了,今晚要是一个人杀不死你,就上第二个,第二个不行,就上第三个,直到你死为止!”
凌未睫毛微动,再次想起在集中营老板办公室的那个黄昏。
看来,他收回了对她施舍的“好运”。
不仅如此,他似乎生气了,一件早已售出的“商品”竟然想要逃跑,所以,他不再在乎更多的利益,只想这件“商品”尽快完成她的使命。
“你可真了不起啊,怎么惹到老板的,居然为你改了斗兽场一直以来的赛制。”水泡眼男说着,阴恻恻笑起来,“等你变成了一团烂肉,看你还怎么威胁我,到时候地下那个孩子,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凌未睁开眼睛,对上水泡眼男红肿未消的一双眼。
他呵呵笑出声,散发出实质的恶意,一句话如同一个诅咒:“欢迎光临专属于莉莉丝的……死亡之夜。”
观众的呐喊尖叫呼啸而至,凌未被拽出笼子,再一次站在斗兽场的舞台上。
“莉莉丝!莉莉丝!莉莉丝……”
观众毫无理性地狂欢着期待着,像一群剥离人性的野兽。
斗兽场,名副其实,台上台下,都是“兽”。
这时,新的小丑走上舞台,继续调动气氛。
凌未站在狂欢浪潮的中央,百无聊奈地想,还是克兰恩主持功力更深。她望向看台最高处,也许克兰恩就在那里。
看台最高处。
与VIP贵客霍尔奇毗邻的另一房间内,克兰恩站在窗前,遥遥望向舞台中央小小一只的凌未。
她看了一会儿,回眸时目光温柔,望向房间内正无聊玩着烟斗的高定胜。
几小时前。
“我要见老板。”克兰恩找到一个对她不那么避之唯恐不及的看守说道。
对方讶然失笑:“开什么玩笑?老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彼时,克兰恩紧张地捏住袖口,恳切请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汇报,我知道有人计划逃离集中营。”
对方闻言,神色慎重起来,最后还是摇头:“不行,谁逃跑你和我说,先抓起来就是了,不用惊动老板。”
克兰恩当然不愿:“我只和老板说。”
听她这么说,对方也起了火气:“随便你,我们这儿也不是想逃走就能逃走的,我还真不信谁有这个本事。”
“万一呢。”克兰恩追问,“万一真有人逃走,你承担得起知情不报的罪责吗?”
她低眸,藏起满眼阴郁:“这件事情还和贵客霍尔奇先生有关,事关重大,若真出事了,老板一定会严惩,而我只需要你帮我传一句话,老板一定会见我的。”
“事情结束,我还会向老板给你请功。”
一番软硬皆施,对方纠结良久:“……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