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没人要嘛。”陈述弹了弹烟灰。

不说没人要，连成为普通朋友都费劲。言俞和自己说年前几天不出摊，结果不想回家的陈述来到安防街，摆摊的人的确少了很多，但唯独言俞每天都在。

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和陈述有任何交集。

“你这话说得太假了，一点都不真诚，”陈应嘉觉得没意思，把头别过去，“你们男的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实际上一个比一个自信。”

陈述吸了口烟却露出苦笑。

陈应嘉察觉这个表情背后有故事，来了兴趣：“没人要，是谁不要你啊？”

一阵沉默，陈应嘉用胳膊肘撞了撞陈述，脸上带着得瑟的笑容。

眼见混不过去加上陈应嘉毫无保留地先向自己出柜，陈述笑着吐了口烟，坦诚道：“一位高中校友。”

“前女友？前前女友？”陈应嘉烟也不抽了。

“不是，没交往过。”

陈应嘉懵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她吐露出一句话：“高中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就这么喜欢她？”

陈述也懵了，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对言俞的感情只是过分在意罢了。

“哥，看不出你这么深情的。”陈应嘉打趣道。

“这就叫深情？”

“都喜欢这么多年了，不叫深情叫什么？”

陈述把烟熄了，沉思片刻说道：“我什么都没能为他做，什么都没付出，这样能称得上深情未免也太便宜我了。”

“还真是干警察能说出的话，符合我对警察的刻板印象。”比起在屋内神经紧张兮兮，和堂哥闲扯两句的陈应嘉感觉轻松了许多，“那你怎么不行动？”

陈述嘴叼着烟，双手背靠在护栏上不说话。半晌，他才开口：“追不到的。”

大二那年偶然路过一中，看到校门口张贴的喜报，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挂在中央，证实了自己当初不去招惹对方的选择是正确的。

天上星，荷中露，言俞不是一般人能够觊觎的，他有更光明的未来。

“你怎么知道追不到？”陈应嘉反驳道，“现在不去追，难道等死的那天再遗憾？”

陈应嘉直白的话语显然触动到陈述，他没回答，转身把烟头按灭在不锈钢垃圾桶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成年人陈应嘉懂这个道理，于是她晃了晃手机：“有人叫我，我先走了。”

“不进去了？”

“还进去干啥？等着晚上回去上教育课？”

表妹挥手离开，陈述打开烟盒准备抽第二支。烟刚拿出一半又被塞了回去。

他解锁手机，手指停留在置顶的那个名字上。和言俞的对话还停留在小年夜那句客套的问候上，陈述摩挲着手机壳壁边缘。

除夕夜里，万家灯火，陈述没忍住给列表中的第一个人发了条消息。

-

言茁回房间后，年夜饭不欢而散。

洗完碗筷，父母也早早关上房门，言俞搬了把椅子坐在禾坪。

崇山环绕中，围绕稻田蜿蜒搭盖的自建房灯火通明，从窗户的剪影中能看到邻居一大家子正有说有笑，不时出来一两个小娃对着天空举起窜天猴，零星烟火融入静谧夜空。

冷天中，言俞注视着不远处的池塘，隔壁人家每年都会在里面投入不少鱼苗。

几年前，言俞在一个夜晚曾踏入塘中，水漫过膝盖让他找回些理智。自杀消除不了债务，只会徒增家人的悲伤，要死也得先解决完自己撂下的摊子。于是在母亲对那些吸血虫下跪的那天，言俞离开了家前往D市。

今晚，池塘中的水再一次让言俞燃起了杀意，不再是对自己，而是对稻田里的那些“水蛭”，那些缠人又吸血的东西。或许无法一起解决，但过年这几天足以让他挨个攻破。

言军热衷赌/博，能利用大家都知道的这点制造不在场证明。杨小军需要外出打工，时间便更充裕了。脑中琢磨着缜密的猎杀路径，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

是那个警察发来的消息。

陈述：新年快乐。

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言俞悠长地叹了口气，高速运转的脑袋也逐渐冷却下来。

他刚在想什么呢，杀人？果然人被逼到绝路什么极端的想法都能蹦出来。

按下键盘打出新年快乐四个字，随后他盯着那口塘水想到了什么，一个接一个字地删除。

还没想起在哪见过陈述这个人，以防万一出现当初那种情况，言俞点开陈述的头像，右上角，按下了删除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