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蘅把校服外套顶在头上冲进便利店时,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收银台上,在灯光下连成细碎的银线。她伸手去够货架最上层的薄荷糖,指尖还差两厘米,身后忽然有双白皙的手越过她头顶,将铁盒精准放进她掌心。
“这种糖……”对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薄荷味太冲了,不如草莓味的。”
江蘅转身,看见穿私立高中制服的女孩正低头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她的校服领口翻得整齐,发尾用珍珠夹子别在耳后,连睫毛上的雨珠都落得规规矩矩。便利店暖黄的灯光里,江蘅忽然觉得自己像块被揉皱的、沾着泥点的糖纸。
“谢谢。”她把铁盒塞进帆布包,拉链硌到指节——这个包的拉链头半个月前就掉了,她用回形针勉强勾着。收银台的电子钟显示23:17,奶奶今天值夜班,家里的煤炉又该添煤了。
刚要推门出去,女孩突然叫住她:“同学,你的校牌。”
江蘅低头,发现胸前的校牌不知何时歪了,“临江三中”四个红字沾着雨水,颜色淡得像褪了色的血。她慌忙扶正,余光瞥见女孩校服上的校徽——烫金的“育明中学”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雨越下越大,便利店门口的梧桐叶在风中翻卷。江蘅蹲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下等车,忽然有把黑色长柄伞罩住头顶。育明中学的女孩站在她身侧,伞骨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肩膀浸在雨里。
“我叫许星遥。”女孩从帆布包里掏出薄荷糖铁盒,“刚才看你拿了这个,其实我初中也爱吃,后来……”她忽然闭口,指尖摩挲着铁盒边缘的齿轮纹路。
公交站台的灯忽明忽暗,江蘅看见许星遥手腕内侧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公交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时,她才惊觉对方已经陪她等了三班车。
“你……不用回家吗?”江蘅捏紧书包带,指腹触到帆布上的补丁。
许星遥望向雨幕深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我家司机今晚发烧了。”她忽然转头,眼睛在路灯下亮得像浸了水的玻璃珠,“其实我是想问,三中的晚自习是不是特别严?我听说你们校长会没收课外书,连《纳兰词》都算违禁品?”
公交车在积水里溅起水花,江蘅踏上台阶的瞬间,许星遥忽然塞给她张纸条。展开来看,是行漂亮的瘦金体:“育明后街的晨光书店,周三下午四点半,教辅区最里面的书架。”
公交车开动时,江蘅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许星遥撑着伞往相反方向走,黑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纸条边缘浸了雨水,字迹晕开成浅灰色的雾,像团化不开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