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眼睛亮了一下,而后缓缓闭上眼昏睡过去了。徐赠春抱起大娘放在干草铺成的小床上,转身看着其余人,“有人可以和我说说,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吗?”
其实牢笼里的人根本看不见徐赠春什么样,但这十几号人却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无比的亢奋,就好像是看见了光照进来了一般。
或许是因为徐赠春对他们展现出了善意,叫他们被折磨到麻木的心又重新活泛了起来。十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地犹豫起来,最后一名少女被推了出来。她头发凌乱,衣服也只是堪堪蔽体。其实在他们眼中,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点人影,但少女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头发和衣裳。徐赠春想,她应当是位家境还不错的小姐。
果不其然,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开口道:“我是章泽城章家的人,名叫章晚莺,今年十七。”
徐赠春猜得不错,她的确算得上是一位小姐,章泽城离平阳城不远,虽然比不上平阳城富庶,但也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章,在章泽也是大姓了,章晚莺又是如何到这个地步的呢?
章晚莺继续道:“我是,我半个月前被抓到这的。半月前,我随父亲去白溪城看望舅母,夜里只在野外休息,父亲还请了几位修士沿途保护我们。谁知,夜里我感觉腹痛难捱,便独自去了林子里。”她神情平静得可怕,眼底再泛不起波澜,像是再讲别人的故事一般,“那时我们里平阳城分明还有几十里,我只感觉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便到了这里。”
这回忆太过于痛苦了,章晚莺抬起手缓缓地环住自己,“起先,我只当是人贩子,可过了一天,便有了一大堆人来,”她声音开始颤抖,“他们喂我喝了一碗药。一开始只是眼前发黑,头脑发昏,后面渐渐的就觉得身上像是被烈火灼热一般的疼,然后,我就开始呕血了。他们根本不会管,好的像我这样挺过去便还能活着,运气不好的就像小豆芽那样……”小豆芽便是刚刚咽气的那个小丫头。
在她说完后,又有人开口了,“那药三天给我们喝一次,不喝的话就没饭吃。半个月左右就会有一批喝了药还活着的人被带出去,不知道被带到哪去,但能回来的,几乎没有。”
徐赠春朝说话的人看去,是一位中年男子,他也消瘦得吓人,“你是如何得知的?你去过?”
男人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比这位姑娘前一天被抓来,那天他们正好带人走,今天看守来送饭时,我听见他们说‘又失败了’,这才猜测的。”
越来越多的人开口说话了,他们声音放的小小的,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来历,有行乞的,有流民,也有正经人家的…
徐赠春听着,突然想起最开始的那起案子是十几年前发生的,而这里的人早则一个月,晚则几天前才被抓进来。她插嘴问出了这个问题,众人都沉默了,半晌过后,有一人开口道:“这样的条件,这样的遭遇,如何能叫人活下来。”
心脏就像是忽然间就被人攥住了一样难以呼吸,徐赠春也默然,是了,这样的情形,再强健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
衣袖被人拽了一下,是章晚莺,她眼含着泪看着徐赠春,“你是仙家派来救我们的吗?”
徐赠春将女孩的手握进掌心,点了点头,“我保证,一定会救各位出去。”
为了不被那个金丹修士发现不对劲,徐赠春断了传音符。而那洞口也不知道有什么阵法,斩断了子书珹的追踪诀。
察觉到法诀断掉的一瞬间,子书珹的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他没将这是告诉徐赠春,也就是说,要么是徐赠春遭遇不测,要么是外力断了追踪诀。
“子书师兄?”薛予蓁感觉子书珹周身的气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几人迅速循着蓝线的方向奔去,谁知蓝线却断在了一道陡崖面前。平阳城依山而建,这便是平阳城的边界了,五人各自在周遭探寻了一番,却什么都没发现。
“难不成,不是这里?”许乐禾道。
“不,”游鸿罕见的开了口,他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这边对着的便是张家的旧宅,也只能从这里联系到那里,其他地方都是暗河。”
薛予蓁迅速反应过来,游鸿原先是平阳城人,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这里一定有一个入口被掩盖住了,而要将这里和张家旧宅连起来,那便只有地下密道了。要在这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掩盖一个地道的入口,那么这边一定是有什么不合乎常理的地方。
五人再次找起这边的异样来。他们跟着徐赠春早已到了城南门那边,远离主街区的地方,到处都是野草树木和贫瘠得无人看得上的荒田。这边或许是在很久之前还有几户人家住过,不知是不在了还是发达了,人也走了,田也荒了,就留下了一间破败的草屋。薛予蓁正焦急地翻看着这间草屋,挑起的干草带起来的灰尘比张家旧宅还大,她被呛了个狠,想着这里大概不是了,正要离开,就觉得自己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用剑见挑开脚下那块的干草,定睛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子书珹距离薛予蓁不远,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她遇到危险了,“予蓁,怎么了?”
薛予蓁摊开手,“子书师兄,或许我们还要派人去张家守着。”她手心赫然是一枚与那天在旧宅捡到的一模一样的金珠。只不过这枚珠子远不如那枚有光泽,看着像是在这遗留很久了。
“入口应当就在这周围,”薛予蓁急切的说道,“师兄,宋璇一定知道些什么,不,她亲自来过这里,三个月前,五个月前……不论多久,她肯定知道这下面,张府旧宅下面是什么!”薛予蓁将今日攥进手心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子书珹,“子书师兄,我要去找她。”
子书珹看见金珠,心中也明白这件事宋璇多少都已经掺合进来了,但他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关键的证据,你拿什么去质问她。而且我们还并不知道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子书师兄!”薛予蓁打断他,“他们的人都敢将无辜的人抓起来,再结合城中所传的午夜哀嚎,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事情发生吗?”
子书珹平日里再不着四六,但也明白他们现在无故动手,要是真进了别人设计的圈套里,丢的是师门,是知源宗的脸。但眼前的师弟师妹都还等着他做决断,尤其是薛予蓁,此刻眼中的决意是往常看不见的。
他正要开口,不远处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五人纷纷警惕呵道:“谁!”
陶小雨提剑正打算追去,那人却反倒朝着他们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