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衾清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他看了看包扎严实地手掌,撑着胳膊让自己半坐起身,像平时那样想伸腿下床,然而双腿却没有反应,在心里咯噔了一下,额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低声苦笑道:“不会这么倒霉吧,腿断了?”
屋内的帷幔晃动了一下,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人手上端着碗,还在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醒了?”来人正是应柳,声音虽然依旧低沉但不再嘶哑难听,很守礼地站在离床远一点的地方,手上端着碗,眼神有些怔然地看着半支起身子长发披散着的宋和衾。
“嗯…应兄,我觉得我该是腿上出了点毛病,现在好像,动不了了。”宋和衾摆弄着双腿,抬眼抱歉的看了看他。
见状,应柳快步走到床前,放下药碗,俯身坐在床边,伸手时顿了顿,低声道:“失礼了”,说着指尖从宋和衾的脚踝向上至腰部轻点了几下,片刻后,一阵酥麻刺痛之感从腰间蔓延至双腿。
宋和衾惊喜地发现,腿部的感觉回来了,虽然还是无法大动,但总归没有废了,“应兄你…真厉害啊!”
应柳歪了歪头快速地眨了下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或许是想要让他靠的舒服点,应柳双手揽在了宋和衾的腰间,弯着腰身体与他贴的极近,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脖颈的皮肤上,这让宋和衾感到甚为不适,于是他便向后躲了一下。
这动作惊动了应柳,顿了顿,他缓缓收回手,垂着头低声道:“抱歉,我只是想让你坐着的姿势舒服些,是我冒犯了。”
听他这么一说,反倒让宋和衾歉疚了起来:“没事,我就是不太习惯与别人靠这么近,多谢你的好意了。”
但这解释似乎并没能让应柳释然,他微垂下眼帘,从宋和衾的角度看,只觉他长眉凌厉,鼻挺唇薄,是一种坚韧倔强的俊美。
宋和衾试图挽救这尴尬的局面,故作轻松地笑道:“唉你看我这糊里糊涂的,都没想起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宋,名和衾,意思就是同盖一条被子那个和衾。”
应柳听后脸色缓了缓,点了点头道:“宋,和衾?”
观他神色,宋和衾想,完了,应柳不会也听说过原主痴恋召宿上仙的事儿再来提点几句吧,他可真的不想再听这些话了。
好在应柳并没有说什么,只侧身端起了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缓缓递到宋和衾嘴边。
“?”宋和衾又怔住了,他断的腿又不是手,怎么应柳真当他全身残废了似的。在他沉思的片刻间药勺子已经突破嘴唇触碰到了齿面,他只得顺势张了张嘴,药汁进入顺着喉咙被咽下,仍有小部分残留在唇角蔓延而下。
应柳察觉到了,手指动了动,貌似还想帮他擦掉。
宋和衾受不了了,他坚决果断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又捧着应柳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呛的咳红了脸皮,勉强笑道:“真是劳烦应兄了,天色不早了,师兄还请早些回房休息吧。”
闻言,应柳动作一滞,回头看了看窗外,此刻正好天光大白,宋和衾也也看到了,两人开始相对沉默。
应柳看了眼他泛着水光的淡红嘴唇,眼神暗了瞬间,低垂着眼脸,善解人意道:“也好,桌上放着点心,你若饿了便先将就着吃些,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站起身端着空碗,应柳最后说道:“你身上的伤还需多加修养,如若不嫌弃,可以在我这里多住几日,至于其他,我会帮你去说明情况,暂停你这几日的功课。”
宋和衾暗道,好家伙他自己都未必能想这么周全,况且似乎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应柳刻意避开了那些不好的话题,毕竟宋和衾在这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又没有正经师父,他去哪儿都不会有人关心,宋和衾真心的对应柳十足的感谢:“这,应兄,那这几日便劳烦你了。”
只见他沉稳的点了点头,突兀的轻声笑了笑,才转身离去。
宋和衾掩饰着哈哈两声,目送应柳走出房门,莫名松了口气,他扭了扭身子想要躺下,却感觉胸腹间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
怔了怔,宋和衾疑惑着伸手摸了摸,掏出来一块鳞片,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立即让他会想起昨夜遇到的怪物,手指猛地颤了颤,鳞片顺着锦被滑落到地上,是泛着冷意的流光溢彩。
他顺势看去,勉强笑了笑,低声嘲道:“这颜色还真是五彩斑斓的黑呀。”
想了想,宋和衾弯腰撑着身子艰难地将它捡起来,置于手上细细端详,这片鳞是圆润的满月形状,半个手掌般大小,边缘及其锋利。
那后山人烟罕至,平日里应当不会有弟子过去,方才竟是忘了问问应柳知不知情。宋和衾琢磨着,还是将鳞片收了起来,若有人问起也好当个物证。
宋和衾感到自己精神有些不济,喝了药之后越发的昏昏欲睡,脑袋里却还不停的转动着,想要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做个概括,隐隐觉得自己来这一趟没那么简单,尤其是自己与原主不仅名字一样,连长相都如此相似,“难道这是我的前世?或许我是来拯救世界的?”宋和衾喃喃道,想着想着他开始懊悔:为什么不把这天选之子的运气给我买的彩票,中个一千万多好!
中午睡了一觉,宋和衾做梦被大蛇追了一路,最后还是没跑掉,通体黑色的蛇身紧紧缠绕住他,那猩红的长舌在他脸颊脖颈处嘶嘶舔舐,他一直喊着救命,喊的口干舌燥。
终于从噩梦中解脱,恰在这时应柳推门而入,他仍旧端着药碗,见到宋和衾后微微勾了唇,他本是个俊美锋利的长相,约莫是时时对着宋和衾都带着笑,且又救过他一命,宋和衾便自发的认为他十分亲和良善。
“呃,应兄,晚上好啊。”宋和衾不好躺着与人说话,便略有些艰难的爬起身半倚床上。
应柳点点头,扫了一眼他侧脸睡出的红痕,眼中不易察觉的带了点玩味,随即被他垂眼掩去,再抬眸时又变得温和可亲:“和衾你睡得太熟,因此错过了午饭,不过等吃了药,还好能赶上晚饭。”
宋和衾羞愧了脸颊红了红,青天白日的呼呼大睡的确不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道:“说来应兄还没有辟谷么,我看这里的弟子似乎都不怎么吃饭。”
应柳笑了笑,挑眉道:“口腹之欲本就是人之天性,为什么一定要去遏制压抑自己的欲望呢,不如顺其自然放任自由,方能真正得到真正的超脱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