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层区简易的医疗棚前。
刚腾出空的殷飞扬看着面前带笑的宋章,两人对视了半天,最后坐在角落闲聊起来。
殷飞扬:“小可的天赋很可贵,有没有想过专门培养?”
宋章摇头:“可惜,我不是他的监护人,燕老才是。燕老没有将他送出南星的打算。”
殷飞扬:“是吗……以他的年龄留在南星可惜了。”
宋章:“殷上将很关心小可?”
殷飞扬撑着头看向远处燕可:“叫我殷飞扬就行,我已经不是上将了。也不是关心,只是看见他,总让我想起以前的阿煦。”
“嗯?何副将?”
宋章忍不住回望正在认真配药、检查武器的年轻副将——他半蹲在医棚后的土堆上,就着简易木板堆砌的“桌子”捣鼓药瓶。
何煦出现在下层区的时间并不算久,平日防备心甚重的人们围聚在他周围,你一言我一语。
年轻的副将很有耐心地频频点头,遇到谁向他提问,都会好脾气地笑笑,放下手中的事认真给出回应,也不在意对方衣衫褴褛又或是蓬头垢面。
另一边的燕可更是活泼惯了。他不会离宋章太远,就着附近的路人一一搭话,时不时就与熟人闲聊上一阵。
两人受欢迎程度不相上下,隐隐形成两个包围圈。
宋章若有所思:“如果你指的是与谁都聊得来,倒也的确。”
殷飞扬摇了摇头:“阿煦以前不喜欢与人交往。他总埋头书本,像是想把什么都学会。后来愿意与人接触了,也多是向他人提供帮助。”
殷飞扬:“他与人交往从来不关注自己,这点我倒是希望他学学燕可。”
宋章若有所思地看向殷飞扬。
他一向擅长观察他人情绪,能从语气和神情看出殷飞扬的认真。
宋章:“你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和其他派系不一样。”
殷飞扬疑惑看他,刚想细问。不远处匆忙间跑来几人,小声报信。
“有上层区的人找来了!”
上下层区以清理线为划分,地势较低的下层区顺着沟渠小路一路往下,在南星地下层,再往里还能见到堆砌垃圾的垃圾厂。
上层区有直接通道将上层的垃圾丢弃到下方,不是多精密的运输管道,零散的垃圾和待处理的尸体偶尔也会从天而降,落在下层区崎岖蜿蜒的小路上。
来人的阵仗不小,急匆匆跑回来通风报信的下层区住民身后,两列人将小路占得满满当当。
下层区面黄肌瘦的居民们被驱赶回自己的棚屋,在他们慌乱的脚步声后,是皮靴整齐划一的声响。
走一段,侍者打扮的两队人就会停下,将两旁的垃圾推入周围的杂草丛,或是想办法进行简单掩埋,直到中间清出一条敞亮的道路。
宋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层区的路这么平整,他们这是直接给坑洼也都填平了?”
骚乱下,人们早早散开。
燕可搀扶了燕老躲去一旁,一时只剩搭建在路中央的医棚。
何煦:“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阮小姐还在里面,你先进去,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你来了。”
殷飞扬:“嗯,我先安顿好棉棉,有事叫我。”
殷飞扬掀开布帘,只来得及接受简单包扎的患者拖着伤体一步步挪走,腰间绷带顷而又被血染红。
阮棉有心阻拦,见了周围人的表情,才默默退回医棚,隐去身形。
何煦走上前一步,很快从侍者熟悉的服饰认出他们的来路。
何煦:“是卡特家族的人,宋医生不打算躲?”
宋章笑笑:“看来是找何副将的。这么看,我的医棚应该能保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医棚前接诊的板凳前坐下。桌前还有何煦留下的武器和药品,前者被他推入布帐,随后他又拿了炭笔在药瓶前进行标记。
一副其他一切与我无关的模样。
何煦讶然挑眉,不等他细想,卡特家族的人已经走近。
为首之人比对了照片,目光扫过何煦,在他面前站定。
“何副将,老爷备好了柠檬,邀请您尝尝新泡的红茶。”
两队清扫街道的人依次在左右停下,恭敬地看来。
何煦能感受到落在背后的灼热目光,下层区的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或猜忌或戒备。
而在前方不远处是一辆欧式马车,皮毛胜雪的白马在驱赶下前进,刚铺得平整的小路落下一串脚印。
“何先生。”
马车主人的声音从里传来,驱车的仆从恭敬地掀开布帘,露出一张岁月没能留下任何痕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