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冲后院,找到郑浑拽了人就要朝外头走,郑浑懵怔下意识地想喊他,谢言之急忙解释:“你爹写了献文,可能是要与你断舍父子情,你现在去见他,还能来得及!”
郑浑脸色发白,连要说些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温书确实是写了献文要断舍郑浑的父子情,但这东西不是说写好了就能立即烧掉的。
若是时辰不对,烧了也没有什么用,所以郑温书也就一直在等。
突然接到皇帝的旨意,让他来围场这边,查看什么灵兽的事时,郑温书也很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或许是给他机会断舍与郑浑的父子情。
索性出发的前一天,他特意去了钦天监一趟,让钦天监帮他算算焚烧祭文的日子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钦天监当时都有点懵,不知道这位爷要做什么。
郑温书就坦然告知:“本公要跟郑浑断绝父子关系!”
钦天监监正噎了一嗓子,这位爷简直是胡闹。郑温书完全一副泼皮模样,揪住监正的胡须,满脸愤恨。
“郑浑这小子愈发的不成体统简直丢尽本公的颜面,他一日不改本公就一日不认他这儿子!他若是冥顽不灵我就上告苍天跟他父子情绝!你!现在帮我算焚烧祭文的日子在何时最好!祭文焚烧之前就是本公给他最后期限!但你要是敢糊弄我,小心我告诉皇上摘了你这监正的帽子!”
监正心里暗暗骂娘,把郑温书祖宗都给问候一遍,问候过后了,监正才想起他祖宗全是先皇。
僵硬着脸色又怕这位爷胡搅蛮缠,监正只得送瘟神似的帮他排算日期。
最后监正算了一个霜降的日子。
霜降,意喻神灵显示,祈祷祝词最为合适。
而时间正好就是七日后。
得了日期,郑温书才心满意足地走了,至于监是不是在后面骂他有病,他并不在意。
现在眼看只剩一日就到了霜降这日,郑温书的掌心不禁紧了又紧。
他人虽然是在围场这边奉命办事,实际上他也让自己的心腹,在围场里面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祭台。
只要今夜子时一到,他就准备焚烧祭文短父子情。
行宫下,郑温书穿着便衣,披着披风行走在这小碎石上,他眉宇紧蹙,脑子里想起的都是郑浑儿时的模样。
他对这个儿子其实有愧。
在当爹的年纪,他没有做到一个爹的义务,总觉得这世上还有很多事都比一个小婴儿来的重要。
孩子麻,有娘亲照顾就是了,他一个当爹的又不会奶孩子,又不会照顾孩子,闲暇时能陪他玩玩就不错了。
甚至于有时候,他还觉得小孩挺烦,吵吵闹闹听不懂话,又打不得吼不得。
所以年轻那会,孩子一哭他准就跑人。
甚至于有时候怕孩子粘着他,他还不怎么挨孩子的边。
他从没都没有想过,他以为这种斩不断的血缘羁绊,是一辈子到死都改变不了。
可原来有些东西……其实是有因果循环的。
说是郑浑担了母亲的业要替母还债,他又何尝不是担了儿子的业,所以现在只能由他来亲自舍弃自己的儿子呢?
想到这里郑温书闭紧了眼,深深呼吸,他转身准备返回屋里,却在哪瞬间骤然怔愣在了原地。
小院的入口处,有两道身形相似,容貌相同,但气质迥异的两人同步而来。
一个神色坦然眸光清明,一人脸有哀恸眼藏水雾,尤其是额心处被人抹上的那一抹红鲜艳耀母,衬托得他就不像是个凡间俗物。
他现在也不是凡间俗物了。
盯着他,郑温书喉咙滚动,身后的手也紧紧握成了一团。
“你们……你怎么来了?”
郑浑暗暗吸一口气,脸上强迫自己带笑却忍不住微红了眼角。
“三哥听说你来了这里特意带我过来,我……我想着我还没跟你一起打过猎,所以想跟你一起在林子里比划比划。”
“好……”郑温书喉咙发紧,眼角有些酸涩:“戴上箭甲,我带你去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