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还想说什么,可哪吒已经歪着头睡着了。他确实是难受的,被强制封锁情感记忆造成的身体不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现在在睡梦中还轻皱着眉头,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低哼。
孔宣一言不发地盯着哪吒的脸瞧了半晌,才把毡被兜头罩到哪吒身上,背过身去睡了。
周营那头,杨戬皱着眉旁听武王与姜子牙商议退兵之事。
二更时分,辕门外来了陆压道人,忙忙急急,大呼:“传与姜元帅!”
军政官报入,姜子牙忙出迎接,二人携手至帐中坐下。
姜子牙见陆压喘息不定,问:“道兄为何这等慌张?”
陆压急道:“我闻你意欲退兵?”
姜子牙答:“正是。”
“切不可退兵!切不可退兵!”
姜子牙左右犹疑:“今阻兵于此,众将受羁縻之厄,三军担不测之忧,六十万军士抛撇父母妻子,两下忧心,不能安生,若真是天命所归,怎需强为?”
陆压听得直摇头:“天数已定,决不差错!元帅可听我一言,大抵天生大法之人,自有大法之人可治。如若退兵,你门下被擒众人俱无回生之日!”
姜子牙听陆压一番言语,也无主张,也不敢再言退兵。
杨戬见此上前一步请道:“老师可知那孔宣是什么来历?”
陆压道:“我只知它为混沌生灵,却不清楚来历本事,明日你要与他会兵,我有照妖鉴在此,你可以此看他是什么东西作怪,好以法治之。”
杨戬躬身应是。
次日一早,孔宣果然于辕门下点名要见杨戬。
巡营军卒报入中军,杨戬纵马长枪而出,任凭孔宣怎样言语挑衅,皆一言不发,只在旗门下把照妖鉴照着孔宣,看镜里面似一块五彩装成的玛瑙,滚前滚后。
杨戬心下暗思:这是个什么东西?
孔宣见杨戬不言不语,只管照,心中大怒,纵马摇刀直取,杨戬三尖刀急架相还。刀来刀架,两马盘旋,战有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杨戬见起先照不出他的本像,及至厮杀,又不见取胜,心下焦躁,忙祭起哮天犬在空中,要往孔宣脖颈上咬去。
谁知竟凭空从孔宣身后飞来一金镯,圆盘大小,咚一声砸到哮天犬背上,孔宣身后再华光一闪,哮天犬就轻飘飘落在神光里面去了。
“你是哪里来的反贼?怎么净做些背后放狗的勾当?”少年一柄火尖枪,脚下火轮旋转,挡到孔宣身前,瞪圆了眼去看杨戬。
“哪吒!”杨戬又惊又喜,正要上前,又被少年眼中的戒备与敌意逼退了步伐。
少年的长枪直指杨戬鼻尖:“我问你呐!你叫什么名字?”
金鸡岭上悬挂的孔雀旗猎猎作响,天边是火一样红的层云,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中间横亘的护城河如同天堑。
杨戬喉结滚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脑中只剩下一句——哪吒不认我了。
“不必与他废话,杀了他,回来我记你的首功!”
孔宣眼里兴味愈浓,他爱极了这兄弟反目,恋人成仇的戏码,哪吒伤势未愈,又不听他管束,原本不是个轻易露面的好时机,可他等不及了。
火尖枪卷起焚天烈焰直刺杨戬咽喉,杨戬却仿佛入了定,一动不动。
哪吒眉头微皱,枪尖在即将刺穿喉结时突然偏移,在银甲上擦出刺目火星。他暗暗喘息,不知身体为什么擅自后撤半步,仿佛肌肉里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哪吒,我是二哥。”杨戬嗓音艰涩,眼里盛满悲光。
“二哥?”哪吒呢喃一声,心口刻满咒术的锁链就勒紧一寸,他目光空洞了一瞬,无意识道:“我没有二哥,只有一个兄长。”
“杀了他。”孔宣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哪吒头又开始疼,强忍住没痛呼出声,混天绫化作千道血刃破空而来,杨戬的银甲瞬间被割裂。他架起三尖刀把混天绫搅作一团,拉扯着骤然缩近了和哪吒的距离。
“那个贱人对你做了什么?”
哪吒一声不吭,翻身举起乾坤圈要往他脑门砸,杨戬举刀去挡,却又在刀锋即将触及哪吒颈侧时急转而下,削落几缕散乱的青丝,他已闻到熟悉的莲香里混着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哪里伤了?”杨戬瞬间乱了心神,恨不得抓着他嘶吼:“哪吒!说话!”
哪吒眼中却寒光一闪,笑得像偷了腥的猫,火尖枪突然从后刺出,直直刺进杨戬胁下。
噗哧!
是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杨戬身形晃了晃。
哪吒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打仗便打仗,你话忒多,合该败在我枪下!”
见他收枪要走,杨戬彻底恼了,玄功突然运转,他一把折断插在体内的火尖枪,带着满身血污将恋人拥入怀中。
“该死!”孔宣见势不对,忙射出五道华光,要刷杨戬,可杨戬反手丢出一把杏黄旗,周身现出千朵金莲,护住身体,身后披风匆忙裹住还未反应的哪吒,化作金光瞬息就回了周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