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不可能？”徐嘉译幽幽问道。
林知南抬手挡住落山的太阳，光线有些刺眼。
“那你说为什么可能？”她脸上表情淡然。
徐嘉译答不出来。
见他不吭声，林知南把自己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疑问也一起说了出来。
“那年为什么突然和我分手？”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地颤抖，“是不是因为，你突然间意识到，我和你在一起，只会一直拖累你？”
“就像你妈妈曾经对我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难长久地维持一段关系。是不是？”林知南的眼眶微红，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徐嘉译欲言又止，双眼躲开了她的视线，只是无力地回答：“不是。”
“那是什么？”林知南追问道：“你告诉我是为什么？”
徐嘉译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那我再问你。那年，我给你打的那些电话，发的那些短信，你收到了吗？看到了吗？”
徐嘉译不作声，而后缓缓点头，单薄的侧影被日落后的阴影笼罩。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段痛苦的日子里。
林知南点头，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你看到了，但是却可以置之不理。”
“难道我就连被分手的理由都不配得到吗？”她注视着徐嘉译，即便他根本不敢和她对视，“哪怕你只用告诉我，我不喜欢你了，我想和你分手。”
把这些疑问从脑海中清空，林知南觉得自己花了很大的力气。她丢下花洒喷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而徐嘉译就那样站着，两人不说话，陷入漫长的沉默里。
天色暗下来，厨房的炒菜声已经停下，刘雪芬的喊声从那边传过来。
“孩子们！吃饭啦！”
徐嘉译扭头看向远处漆黑一片里的灯火，动了动脚步。
“走吧。”他打破了这段持久的沉默。
昏暗中，林知南抬头看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你觉得一个被冷暴力分手的女生，会因为时间过了十年就把曾经受到的伤害全部忘记吗？”
她知道徐嘉译一定会用沉默当作回答，不抱期望地垂下头。
“难道我是小狗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徐嘉译看着她，文不对题地蹦出一句：“你不是小狗，你是小兔子。”
“……”“？”
林知南抬头看他，拧起了眉心。
这种阔别多年的伤心时刻，他居然……还敢和她开玩笑？？
刘雪芬从厨房过来，像赶小羊一样催促她们。
“快快快！待会儿菜都凉了。”
林知南还和徐嘉译生闷气，自己先一步出了园子，把徐嘉译丢在身后。
刘雪芬一眼看破女儿生气的样子，估摸着两人聊到了陈年往事。
她把徐嘉译拉住，问：“嘉译，你老实跟阿姨说，当年是因为什么要和阿南分手？阿姨看得出来，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你心里都是有阿南的。”
徐嘉译沉下眼，默默道：“阿姨，我不能说。”
刘雪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呢？你知道阿南是很讲道理很懂事的孩子，如果真的有误会，你明明白白告诉她，她会理解你的。”
徐嘉译的态度没有一丝松动，眼里溢满了悲伤。
“对不起，阿姨，我真的做不到。”
他知道林知南最擅长换位思考，也了解她的敏感和脆弱，而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忍心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她。他宁愿让她误会，让她恨他，也不想看她自责，为他痛苦。
刘雪芬看出了他的为难，不再强迫他，安慰他道：“孩子，你不用道歉，阿姨能理解你，你一定有你的难处。”
刘雪芬和王志平在厨房里摆了一桌子菜，四人围成一桌，像一家人一样吃饭。
“嘉译，我记得以前阿南说过你喜欢吃回锅肉，来，尝尝你王叔叔的手艺。”刘雪芬拾起桌上的公筷，给徐嘉译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徐嘉译端着碗，微笑着接过了菜，“谢谢阿姨。”
林知南还在为刚才徐嘉译的反应生气，就连饭桌上也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刘雪芬拍拍她，递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坐太挤。考虑到自己很久没陪妈妈一起吃饭，不想气氛难看，林知南只好依了妈妈的意思，和徐嘉译靠近了些。
王志平看桌上只有饮料，两个年轻人气氛又有些低沉，一拍脑袋道：“对了！还没给阿南和嘉译尝尝我们酿的杨梅酒呢！”
刘雪芬也想起来，放下碗催促王志平道：“是是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拿来让她们也尝尝。”
不一会儿，王志平抱着一壶杨梅酒过来，又大又圆的杨梅沉在壶底，深红色的酒液晶莹剔透。
“我们去年用院子里摘的杨梅自己酿的，味道很不错的！”王志平笑着，拿来四个杯子。
王志平倒了一杯，递给徐嘉译，被林知南抢先一步拿了过来。
“他晚上还要开车，不能喝酒，”林知南把酒杯放下，“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原本徐嘉译也想尝尝鲜，被林知南这么一说，他也不好争辩，只好摆手说：“是，叔叔，我就不喝了，还要开车。”
刘雪芬看出来徐嘉译想试试，便从中调和道：“阿南你不是会开车吗？晚上你开，让嘉译喝。”
林知南急了，觉得刘雪芬胳膊肘往外拐：“凭什么呀？”
刘雪芬：“你不是不爱喝酒嘛？再说了，嘉译第一次来，你就让他尝尝！你又不是不会开车……”
林知南知道妈妈今晚注定是胳膊肘往外拐，只好妥协，把手里的酒杯还给了徐嘉译。
徐嘉译接过杯子，浅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酒味不浓。
“嘉译！”刘雪芬还没来得及阻止，徐嘉译已经仰头喝下了一杯。
“这杨梅酒真好喝，感觉像饮料似的。”他喝完，放下酒杯。
“嘉译酒量不错啊！”王志平看徐嘉译喝酒爽快，像遇到了同好，连忙拿起酒杯又给他满上。
刘雪芬拉了拉王志平，提醒道：“嘉译，这酒喝着甜，但是很容易上头呢，你别像刚才那样喝那么猛，悠着点儿。来，吃点菜，别光喝，喝太快一下子就醉了。”
林知南也怕他喝醉，待会儿自己扛不动他，劝他道：“你少喝点儿，这酒很容易醉的。”
“没事。”徐嘉译答应着，和王志平越喝越高兴，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
等到吃完饭，连王志平都醉了，徐嘉译似乎还是很清醒的模样。
“不错不错！小伙子！你……酒量太可以了！”王志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朝徐嘉译伸大拇指。
“嘉译酒量确实好，你王叔叔很久没这样喝过酒了。”刘雪芬看着王志平的迷糊样笑道。
徐嘉译撑着脑袋，拿出口袋里的车钥匙，交到林知南的手上。
“科目三一把过的吧？不会把我带沟里吧？”他微醺的眉眼朝着林知南傻笑。
林知南接过钥匙，没好气道：“让你非要喝，我就把你往沟里带。”
徐嘉译杵着下巴，笑着看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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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们走了，你照顾好王叔叔。”
刘雪芬把徐嘉译和林知南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俩上车。
“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嘉译你应该没事吧？”
徐嘉译坐在副驾，一切正常，答应道：“没事的，妈，我没醉。”
徐嘉译说完，靠着椅背，两眼目光涣散起来。
林知南听到他那声“妈”，不约而同地和刘雪芬对视了一眼。刘雪芬指着徐嘉译，用唇语小声道“喝醉了”。
刘雪芬绕到驾驶座，语重心长道：“嘉译一定有他的难处，他只是说不出口，你别和他置气了啊。开车路上小心，到家给我个电话。”
林知南不想让妈妈挂心，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转头看看徐嘉译，他已经头歪到一边睡着了。
上一次是她喝醉，这次山水轮流转，该她送他回家了。
刘雪芬回到厨房，王志平已经从饭桌上爬起来，开始收拾碗筷。
“你放着我来收拾，都喝醉了，休息去吧。”刘雪芬快步上前，从他手里抢下碗来。
“不行不行，我来我来。”王志平不答应，又从她手里拿过来。
刘雪芬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怪道：“你也真是，尝个味道就行了，还把自己和嘉译都喝醉了。”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定他喝醉了，有些藏在心里的话，就敢和阿南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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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南把车开到小区的地下车库停好，又把徐嘉译从车上扶下来。
林知南想到他刚才在饭桌上逞能的样子，打趣他道：“不是说没醉么？这会儿怎么路都快走不动了？”
徐嘉译的酒量，估摸着都是在所里拉案源的时候练出来的。
林知南扛着他半条胳膊，给他当人体支架，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电梯走，好似又回到了当年自己送他去医院时候的样子。
徐嘉译的门是指纹锁，他醉得看不清指纹往哪放，林知南只好像对小孩子一样，拉着他的大拇指往识别框上怼。
徐嘉译的家似乎有什么魔法似的，一进家门，他就像被抽空力气一样，整个人瘫软在林知南身上，林知南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拖到床上去。
“你侧着身睡！”
林知南怕他半夜呕吐把自己呛死，爬到床上，试图把他的身子侧翻过去，结果两人一起用力，就被他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喂喂喂！快起来！你压着我啦！”
林知南想推开徐嘉译，他却顺势靠在她的怀里，双手搂住了她的腰。
“抱抱我好不好……我好想你……”他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双手还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