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的最后一天恰逢周末，补习班里闹哄哄的，丝毫没有学习的气氛，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孟哲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他终于停止在讲义上涂鸦，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你知道陈星去哪儿了吗？”

“不，不太清楚。”

后排同学穿着一中校服，被问到后一脸莫名其妙，他在这儿上了一个学期的课，还是第一次见孟哲转过脸。

难道是老师拖堂了？今天学校也不上课啊……孟哲在一边嘀咕一边转身坐正，接下来的整节课都上得心猿意马，中途回过神才发现几何题被自己标了2个“C”，3个“X”。

课已经上了一半，陈星还是不见踪影，迟到也该有个限度吧。孟哲啧了一声，好容易挨到下课铃响，只见方圆先一步跑进来说：“陈哥今天请假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方圆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请假了？”孟哲一愣，说：“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和你说吗？”方圆挠挠头：“我刚下楼买水碰见他，他把这个给我就走了。”

纸袋被包装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写了孟哲的名字，横平竖直的确是陈星的笔迹。孟哲伸手接过纸袋，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冲到窗边，看见陈星和一个女孩并排站在路边。

两个人穿的都是一中校服，湖蓝的底色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孟哲眯了眯眼睛，看见女孩手里还拿了几支不同的花：玫瑰、百合、向日葵。零零散散躺在女孩臂弯里，花色鲜艳，在萧瑟的冬季格外扎眼。

孟哲拿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纸袋发出喀嚓一声轻响。

这是今年最后一天，两人都应景地围了一条红围巾，陈星伸手点了点花束中的向日葵，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女孩咯咯笑了起来，几乎要透过玻璃传进教室。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孟哲呼出的气息给玻璃上蒙上一层白雾，马路对面的绿灯隔着雾气透过来，孟哲在心中默数了五秒，伸手去擦水雾，陈星和女孩果然都没了人影。

孟哲低下头，看见纸袋上被自己捏出的折痕，连忙松开手。

方圆正好凑过来：“哲哥你看啥呢，站在窗户旁边不冷吗。”

孟哲耸了耸肩没说话，他回到桌前拆开袋子，露出湖蓝色的一角。

那是一套一中的校服，装校服的玻璃纸都没有拆开，领口标签显示的尺码和孟哲身上的刚好一致，孟哲取出校服，闻见新衣服特有的染料的气味。

“一中校服？”方圆挑挑眉毛：“陈哥送你这个干什么。”

没被洗过的校服蓝得明艳，比黯淡路灯下的花花草草更加惹眼，孟哲握着校服的袖子，满脑子却都是方才两人围着的红色围巾，一红一蓝，对比鲜明。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

“谢谢学长帮忙！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没事，我们家平常的花都是从那里买的，举手之劳而已。”

陈星看着她怀中的花，说：“那就全部订成向日葵？花期比较长，也符合学生会的预算。”

“好的，宣传部在这几种花中间纠结了好久呢，”女孩吐了吐舌头：“还是学长你比较果断。”

“我之前参加过几次慰问退休教职工的活动，一点经验而已。”

女孩衣兜里的手机叮叮当当响起来，是一首可爱的卡通音乐，女孩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喂？妈妈，我不是说学生会有事吗，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她挂断电话才发现已经的确不早了，一脸歉意：“对不起啊学长，耽误你到这么晚。”

“没事，我也算是学生会的一份子嘛。”陈星温和地说：“之后的活动就麻烦你们了。”

“嘿嘿，就交给我们吧，”女孩说：“我们家就在这附近不远，学长你怎么回家？”

“我父母等会儿顺路来接我，”陈星微笑着说：“慰问的时候记得带贺卡，别忘了提前准备好。”

“放心吧学长，包在我身上。”女孩冲他挥挥手：“学长拜拜。”

女孩的身影刚消失在小区大门后，一辆白色的轿车从街道那头驶来停在陈星身后，副驾驶的车窗摇下，刚好露出他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Surprise！”

驾驶座上，陈星妈妈一脸兴奋，说：

“妈妈接你出去玩，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惊喜…这已经是惊吓了吧，”陈星苦笑了一下，说：“我爸呢？”

“切，你怎么和你爸一样没情趣，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 陈星妈妈撇撇嘴。

“吵架了？”陈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居然过了五分钟还没和好？真稀奇。”

“那个男人，一听见要学校有事就丢下我去开会去了，”陈星妈妈从后视镜里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我可是酒店行程都订好了啊！可不能浪费。”

合着自己是被拉来充数的，陈星瞥了一眼手机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拜托，咱们可是还没出发啊，” 陈星妈妈踩了一脚油门，说：“你就不能对旅行有点期待吗？”

“我今晚本来有课，”陈星一脸无奈，“之后还有期末考试。”

“别那么大压力嘛，”陈星妈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说不定你出去转一圈就能打通任督二脉，过目不忘，无师自通了。”

“这又不是武侠片。”陈星哭笑不得地说：“妈，看路。”

“哦对！”陈星妈妈把视线移回到路上，说：“新围巾不错，小女生送的？怎么没有我的份。”

“宣传部拉的赞助商送的，九块九一条还包邮。”

陈星正低着头看手机，他按下发送键，把手机塞回裤兜说：“要吗？”

“不用了，我不跟小朋友抢东西，要不然你爸又说我欺负人。”陈星妈妈单手握着方向盘：“对了，你想不想听个脑筋急转弯？”

陈星望向窗外，补习班早就被甩到后面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嗯……好啊。”

陈星妈妈：“咳咳，你知道哪一颗牙最后长出来吗？”

“智齿？”

“不，是假牙。”

轿车朝着高速公路的方向驶去，陈星重新拿出手机，他刚发出的信息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