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长明说的口干舌燥,杯中的凉茶已经让他喝尽了,沈阴阴目光扫过默然站立于大殿中央的德顺,总觉得他似乎是在等什么。
她心里琢磨着翟奕离去了多久,再一回头,身后已经站了个人,低垂着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半点儿声音也没有。
沈阴阴眨了眨眼睛,用眼神问询他事情办完了没有?
那双眼睛眨起来,灵动憨娇,清亮黑透的眸色里闪着斑斓的光,翟奕搓了搓指尖,心头痒痒的,笑着点了点头。
沈阴阴眼前一晃,那张平凡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想要再看的真切,翟奕已经埋下头了。
敞开的殿门外传来动静,众人的目光皆随着看去,只见天德军像是压送着什么人走近,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韦长明看清了。
“这这这……..”他翻起长袖,指着殿外,又惊怒的看向德顺,质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德顺转身,看向殿外压送而来的朝臣,他们亦或是衣冠不整,形容狼狈,在睡梦中便被抓了来。又或者衣衫整齐,甚至穿着朝服,像是早就预料到今夜的不寻常。
天德军对他们并不客气,想要直接压送进殿,可金吾卫守在门前,不让他们靠近分毫,两方人又僵持了下去。
沈望之也在其中,他衣着尚算得体,甚至还带领着家仆顽强抵抗了一阵,但最后还是被抓了。
突然出现的‘天德军’,还有眼前紫宸殿内的情形,沈望之连同身边的朝臣皆是一头雾水。
两方僵持不下之际,一直未曾开口的徐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眸光灼灼,出声道:
“德顺,你还在等什么?”
德顺笑了笑,下一刻踏步马蹄声阵阵而来,橘红色的火光亮眼的很,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紫宸殿而来。
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身穿明光甲,一张脸凌厉威慑至极,马蹄放慢了速度,他身后的兵甲扛着红金色的大旗,上面写着‘卢龙’二字,傲慢的踏入太极门。
韦长明猛地跳起来,眼神惊疑不定,指着外面的煜王又怒瞪德顺:
“你们两个竟然勾结……”
话音未落,殿外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铮’地一声插入殿内的木柱内,韦长明只觉得耳边一阵刺疼,伸手一摸,竟是满手的血。
殿外传来凉薄带着不屑的声音:
“本王如何会和前朝天德太子后人勾结?这位大人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下一次再空口白眼的污蔑本王,流血的可就不是耳朵了!”
煜王说着,将手中箭弩甩手扔向身后的人潇洒肆意极了。
沈阴阴躲在殿内,看着韦长明又惊又气,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可心里边也泛起了嘀咕,她有些摸不准,门外的煜王,到底是姜凝曜还是卫阳生了。
柒叔接住了前方煜王甩过来的箭弩,低声对着一旁伪装成士兵的周通城道:
“这小子真是越装越像,炉火纯青了。有些时候连我都恍惚了…..”
周通城却没听进去,自进了太极门,他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找不出不对的地方,隐隐有股不安余存……
煜王的话让被押送而来的众朝臣惊异不已,皆看向殿内那个宽袍仙逸,超凡脱俗的老者。
韦长明听到‘天德后人’几个字,顾不得还在流血的耳朵,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德顺,嘴唇微颤:
“你….你…..原来当年天德太子遗孤的传言,不是假的…”
当年,太祖姜怀仁攻入都城时,天德太子一把火自焚于东宫。后有传言说有人看见东宫起火时,似乎是有婴儿啼哭之声。
后来,太祖姜怀仁清算查看尸首,并无遗漏之人,传言这才慢慢消散。
‘天德太子后人’几个字如巨石落水,众人已经炸开了锅。沈望之站在群臣之中,额间冷汗潺潺而冒,擦拭的衣袖都湿了大半。
前朝天德太子的遗孤,竟被安康帝留在身边重用多年……简直是荒诞至极。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阵苍老的大笑声,众人瞧过去只见郑律已正仰天大笑,脸上却水光流淌。
“留前朝余孽再旁重用,竟然昏庸至此,简直是荒唐!可笑至极,可悲至极!!太祖,您在天上睁开眼看看,看看咱们大酆的圣人有多么可笑……”
他说着便是老泪纵横,痛心疾首的跪在地上,不少老臣瞧了他这幅模样,也不禁湿了眼眶。
“圣人根本不知这前朝贼子的身份…….”
韦长明有心反驳,话说了一半,却被刘伯令捂住嘴。
“快快闭嘴,圣人未醒,你如何能替圣人定论。也许这妖道根本就是信口胡诌,他说是天德后人,却半点证据拿不出来,小心着了他的道。”
韦长明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若德顺是天德太子后人,不论安康帝是否知晓,都万万不该留人在身边。
若是知晓,那便是昏聩。若是不知晓,岂不是被人愚弄,玩于股掌?无论知晓于否,对安康帝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帝王威慑一旦降低,朝臣便会有生出二心,百姓也惶惶不安,于安定江山社稷,绝非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