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真要打我——”
他伸手,在墨镜里揉了下眼睛:“……好凶啊……”
陆昭昭:“……你哭了??”
光线下,隐约可见一点亮晶晶……不是吧?!她把他吓哭了?!一时震撼,而男孩已经放下手,吸了口果汁,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道:
“……对不起。”
“……?”
“我有时候可能,确实和常人想法不太一样。”
朱雀小声说:“要是惹你生气……我道歉。”
陆昭昭:“……”
猫大爷忽然道歉,她竟有点受宠若惊,一时愣神……他就又稍微鼓起点勇气似的:“但你也不要这么突然的凶我——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你要把我勒死了!”
“……抱歉。”
少女低头:“我也不该……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婚姻不该是被那样拿来开玩笑的。”
或者说,平日里朋友们开玩笑,胡说两句,也没什么,她说不定还调侃回去;可像朱雀这种认真的态度,反倒格外荒谬……他是真的在考虑要和她成婚,并纵容她婚后和别人产生感情纠葛……这怎么能不荒谬呢?尤其是陆昭昭十分清楚,他对她根本毫无爱意!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脑回路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说出这样的话,既没有尊重她,也没有尊重作为他友人的方之茂……陆昭昭确实一瞬间感到了愤怒,才会不顾他是个伤员,也要警告他:
别太过分。
“我没开玩笑。”朱雀说:“但是……好吧,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仅此而已。”
“……你该不会,”陆昭昭迟疑:“……想和我成亲,就是为了有机会多看看我??”
她看着他,他默认了。她闭上眼睛:
“……你这是否也太曲线救国了一些……”
-
陆昭昭知道,从相遇开始,朱雀就喜欢注视她,但她没想到这种“喜欢注视”能催发出他如此惊人的脑回路……但设身处地地思考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朱雀振振有词:“我又不能经常离开天机阁……你嫁过来比较方便嘛!而且,而且我也不止喜欢看着你,你身上的香味我也喜欢……”
陆昭昭:“还打算把我当抱枕是吧??”
她一捏拳头,朱雀吓得离她八丈远:“不了不了……以后都不提了!你好凶,我不喜欢会凶我的女人……”
“……呵呵。”
“你们剑修真恐怖。”他郁郁道:“我决定了,我要讨厌你——一刻钟。”
“……你是小孩子吗??”
朱雀小朋友用行动表示他说到做到,一刻钟果然不搭理她。一刻钟后又盯着她看,墨镜下透着眼神暗示。
陆昭昭:“……”
朱雀:盯——
陆昭昭:“。。。”
朱雀:盯——
少女一声长叹,妥协了:“……和好吗?”
他别别扭扭伸出手,跟她轻轻击了个掌:“你再抱抱我,我们就和好。”
陆昭昭:“……我抱抱你,你吃兽化糖?”
“那是什么东西?”
-
以拥抱和兽化糖做交换,两个小朋友和好了。令人遗憾的是,朱雀的兽化特征并非猫猫,而是鸦鸦……虽然白色翅膀的鸟类很多,不过得益于他的特质,陆昭昭还是确信那就是白化乌鸦。
她决定在心底里改叫他“鸦大爷”。
鸦大爷的性格,真是举世罕见的怪,充分证明了物种的多样性。但某种程度上……如果把他当成一只顽劣的猫,或者调皮的乌鸦,反而能够体谅那份神奇的逻辑,并从中咂摸出一些可爱来……
“我脑子也是坏掉了。”陆昭昭嘀咕:“不过……确实挺可爱的。”
虽然也很可气……但大事上,对方还挺靠谱,挺负责任。所以那些可气的部分,也就变得有点无奈,而最终让人选择放任自流……
毕竟,跟他生气,好像也挺没必要的。
陆昭昭严重怀疑朱雀小朋友还属于晚上怕黑会点着灯抱着玩偶等人哄睡的阶段。
“倒是有点好奇,茂茂平时都怎么跟他相处的……”
陆昭昭觉得,她恐怕又要和方之茂有得聊了,虽然后者大概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共同语言……他防朱雀跟防贼似的,某种意义上,他防得确实有道理,但与此同时,他又似乎防了个寂寞。
毕竟,朱雀这人吧……
“茂茂,也好久没回来了啊。”
不过比起茶凉,好歹陆昭昭知道方之茂的去处。天机廊嘛……《白玉京全境通考》里讲了,是白玉京中最大的趣味问答挑战区,几乎贯穿全境,通过考验的奖励亦十分丰厚……不过这也是全盛时期了,现在似乎大多损坏,只有中重天里的一段还能用,且这对上古仙人而言只是趣味问答的区域,对如今的他们而言也具备不少风险。
可奖励机制还在,愿意一探的人也不少。方之茂十几天前就一头扎进去,收获如何不知道,总之时不时会报平安,应该不至于受了太重的伤。
捏着玉简,陆昭昭又轻叹一声。
进入白玉京也已二十多天了,目前还未传出通道不稳定的消息,看来无论是通道还是白玉京自身的稳定性,都还算不错。目前留在秘境中的修士们,已逐渐分散行动,秘境中大多的机制已经被探索出来,也就不再需要抱团取暖,大家各有目标,各取所需。
陆昭昭亲友团也已散开了。茶凉不知所踪,方之茂、邵六良、夏松去了天机廊,迦境在浮岛,祝青燃和迟星文也去了碑林迷境试剑……虽然书阁的人也一直不少,一直陪她在这里抄书的亲友,确实不剩几位了。
包括陆昭昭自己,也常离开;又劝服孟锦迎等人也去转转。所以这会儿连孟锦迎和韩继都不在她身侧,抬头一看,认认真真看书的只一个宇文若,少男的面庞在柔和光线下越发显得白皙,生来似乎自带轻愁的眉眼,也好似在云气里越发忧郁。
似乎察觉了目光,他忽地抬起头来,视线落下,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了?”
陆昭昭干脆拿着书,到他旁边坐下:“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现在只有咱们俩哎。”
朋友们来来去去的,但还真是头一次把她和另一个人单独留在这儿,且这个人还是宇文若……噢,非要算的话……
她抓下蛋黄酥,在手底下揉成猫饼饼。
“啊……好像是。”
宇文若好像也才意识到这点,环顾四周……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下简单多了。”
“怎么说?”
“人太多的时候,我有点认不出……”
宇文若是脸盲,挺严重的那种,不仅面孔识别困难,对声音也连带着有点模糊,平时认人都得靠衣着打扮、语气习惯、修为气息等进行推理,所以人多还需要交际的场合对他实在有点困难。至今在这一群人里,他能清楚辨认出来的也只有:
熟得不能再熟的三位发小、过于独特所以有了记忆点的陆昭昭、脑袋上顶着龙角的敖孟章……
其他人,则是衣着打扮不变的情况下,能勉强辨认出来;但凡换了身衣服,又立马抓瞎……
一听就很辛苦。陆昭昭这几年也已经挺了解他的情况了,同情道:“之前是有点人多……不过现在好啦,认出我来应该不太费心力吧??”
“……嗯。”
因为陆昭昭其人,即使不看脸,也已经很有记忆特征了。他看向她,对于那张所有人都说美貌的面孔毫无辨别能力,只是隐约觉得她长得是比其他千篇一律的人漂亮那么一点,但也说不清漂亮在哪里;倒是发间的珠花实在很圆润、晶亮,鸦羽一样的黑发也柔顺、可爱。
她捏着小猫,蛋黄酥的大耳朵在她指缝里抖;她的声音也很甜,恰到好处的果茶的甜味,动人又清爽;她坐得近了,他能闻到很浅淡的香气……她常用的香薰的味道,她的女性朋友身上也有类似的香气,但具体来说,又和她本人有所不同。
自然,这不是很浓郁的香味,只是宇文若嗅觉很灵敏。他挺喜欢这个味道,这是帮助他辨认她的重要记忆点,哪怕记不住她的脸,当闻到这个香气,他就知道,是她来了。
“宇文若?”
宇文若回过神,轻轻地眨了眨眼:“……叫我阿若就行。”
陆昭昭“噢”了一声,从善如流:“阿若。”
她和茶凉、邵六良关系都挺好,但和夏松、宇文若就没那么熟。总是和前两者接触的时候,偶尔带着后两者……而相比起还比较外向的夏松,宇文若可以说是四人组里,她接触最少的一位,但好像也不是单纯的接触少,而是难得相处的时候,总是很浅淡的。
就好像现在,坐在一起看书;之前也曾一起在午后的花园里晒太阳,并几句闲聊。真要说起来,关系也不差,只是确实,直到现在才改口叫起昵称来。
他也是四人组中,陆昭昭最后一个改叫昵称的人。
在这一刻,少女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全收集”的感觉,不曾察觉少男的指尖,忽地轻微颤抖了一瞬。
“阿若,”她自然道:“你在读什么书?……啊,可以说吗?”
宇文若点点头:“一本-道经……你呢?”
“我——”
陆昭昭低头一看:《玄牝双修法》。
“……要不我们换个话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