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鉴讪笑,给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匹拴在树上的马。
杨真的眉皱得更紧:“马上要出阁的人了,怎么还在坊中跑马!快些回家去。”
杨鉴从善如流地应声“知道了”,便不再往前,目送着杨真进了陶府的门。
眼看着杨真一众的背影拐了个弯,消失在门内,杨鉴脸上的神情逐渐淡了,直至归于平静。
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在春生身上徘徊片刻,也不多话,转身离去。
墙内的灯火照到墙外,小巷深处却阑珊寂寥,一片浓稠的夜色,杨鉴的背影仿若一道游魂。
春生心里一动,悄无声息地提脚跟上。
到了巷角马前,杨鉴方回了头,看见春生跟来,脸上重新含了温和的笑意:“可看清楚了?”
仿佛方才的郁色只是春生的错觉。
她张了张嘴,最终说:“放心。”
杨鉴也不多言,翻身上马,正欲往西而去,一回头却见春生跟着她。
她勒了马:“你跟着我作甚?”
春生无辜道:“我自走我自己的道。”
杨鉴:“……粟娘家里和杨府可是两个方向。”
“我不回去。”春生说:“正好和你顺路。”
杨鉴不信:“深夜宵禁,你不回去,还想去哪儿?”
“我去郴江边。”
杨鉴忽觉出一点自作多情的尴尬。她的声音便弱了,低语道:“郴江?你去郴江做甚?”
说完这句,她忽地察觉出不对,猛地扭头看向春生。
春生解释:“你既送了我舆图,我便想再确认些事情。”
“还是回家的事?”杨鉴喃喃:“那郴江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几次三番去那里?”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春生:“不怪他们猜你是江水鬼神。有时候,我也觉得你不像个人。”
杨鉴问这话,若是坦诚而言,春生还真不敢答得特别确定。且她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对杨鉴倒也无甚遮掩,此时便不知怎么答了,最后轻声说:“若我真是鬼神,鬼神也站在你这边了。”
这话取悦了杨鉴。她无声地笑了:“是啊。”又问春生:“缘何趁夜而往?我总担心你一去不回。”
春生摇头:“白日渔民太多,我也怕有府卫设伏,所以只能趁夜一试。此外,我暂时回不去。”
“如此……”杨鉴稍放了心,对春生道:“上来吧。”
春生抬头:“什么?”
杨鉴朝她伸出了手。
春生……春生不敢伸,怕自己没上去,反而把杨鉴那小身板从马上拽下来了:“你拉得动我?”
这一句把杨鉴的自信也说没了。
最后是春生踩着马镫上去了,坐在杨鉴身前。
这是春生第一次骑乘动物,颇为新奇地感受了一番,就听到杨鉴闷闷地在身后说:“你……侧些头,我看不见路了。”
春生这才想起杨鉴比自己矮了一截,颇有些尴尬地侧了侧,正想说些什么,杨鉴便一鞭子抽下去:“坐稳了!”
夜风拂面,杨鉴的一缕发丝拂过春生的脸颊。
杨鉴身形虽单薄,但环住春生拉着缰绳的的手臂却很稳。她的声音终于带了些得意,隐约飘在春生耳边:“别看我瘦弱,在骑术上,你不如我。”仿若是把方才失了的面子找了回来。
春生却无暇顾及。
她侧倚在杨鉴身前,在哒哒的马蹄声里,心里想的是:原来皂荚的气味也这般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