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将纤细的手搭在铁牛厚实的肩侧,而后半阖眼帘,往他的身前靠了靠。
铁牛心领神会,立刻抄起扶灼的膝弯,稳稳将人抱在了怀中。
看着怀中人没剩多少血色的脸,铁牛的眼中漫着浓浓的心疼,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拂过扶灼单薄的背部,低声道:“先生又瘦了。”
扶灼兀自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说话。
直到屋外的寒风都被眼前门窗尽数挡住,铁牛才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铺了好几层毛毯的藤椅上。
“先生先歇息,我去烧水帮您沐浴。”
“不着急。此去西域,赫连浩壤不会容我带太多人。”扶灼轻轻撑着头,将手中红薯随意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先去准备些行李。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旁人发觉。”
铁牛眉头紧锁,棱角分明的脸上也被昏暗的光线切割出几分浓厚的阴影,“先生,您......”
“此去不知何时能回。你若不愿同行,只备我一人的细软即可。”扶灼声音平静,“等我启程后,你便带着银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铁牛闻言,神色当即变得慌乱,但他仍然是等着扶灼将话一一说完,才在他身前扑通一声跪下,顶着一对隐隐布着血丝的眼珠子看向他。
“先生,您去哪我都跟随!只是......您身子本就没养好,怎能再跟他受那些车马颠簸?一路上又没有郎中跟随,这万一出了什么事要怎么办?!咱们就不能......不能在这儿找郎中、找药材么?那秃......那郎中的师父既给他留下了一屋子医书,难道就真没有什么药材能替了这雪莲......替您解毒?只要那郎中能找出一二,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为了先生寻来!”
铁牛平日里沉默寡言,甚少说这样多的话,扶灼垂着眼眸安静听着,浅淡的瞳中浮着些许细碎的光影。
见他沉默,铁牛的神色越发不安:“先生......”
扶灼将手中已冷了大半的红薯随意放在一旁的木桌上,淡色的唇瓣轻启:“我累了,你出去吧。”
吱呀——
一天内开关数次的木门,终于在此刻彻底合上。
扶灼一手撑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一手缓慢揉着眉心。
赫连浩壤的反应远比他预想的要更大,一番应付下来,他也早已筋疲力尽。
他轻叹一声,正欲拿起桌上茶杯,不想眼前光景却忽然摇晃了一下。
是蜡烛晃的?
扶灼视线一转,看向了一侧燃了一半的长烛。
他微微拧眉,随后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抄起桌角的小剪,缓慢地剪去了眼前弯曲摇晃的烛芯。
等烛火变得亮堂些许,他才将手中的剪子推回原处,不想刚一动作,眼前又跟着闪烁了一瞬,连带着肺腑都开始隐隐发疼。
不太对劲。
扶灼按住胸口,心中忽然浮现出些许不安。
如果不是仓库内的居沧草已在损毁边缘,那便是他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都预示着他将不久于梦境。
忍着逐渐从胸腹漫向四肢的疼痛,扶灼缓慢伏在了桌上,准备独自忍下这阵逐渐连绵的不适。
不想额头刚贴上小臂,他便听得系统在脑内低低了两声,随后身上各处的绞痛便如潮水般逐渐退去。
扶灼抬起被冷汗浸湿的眼睫,浅色瞳孔中难得流露出几分脆弱的迷茫。
半月以来,每每入夜后系统都会消失,莫说帮他止痛,就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
但今日却能......
眼前黑雾逐渐消散后,扶灼支起不剩多少力气的小臂,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先是闪烁着眼灯向他回应,而后又无声地调出一堆数据,只是电子音迟迟没在脑中响起,简直像是哑巴干着急。
扶灼拧起眉心,暂时将它无法发声的问题搁置在侧,而后忍着眼前仍未完全散去的重影,一行行地看着面前被系统标蓝的数据。
面板上,华师的提防值已经跌到最低。
昏黄的烛火缓慢跳动,却将扶灼白皙的肌肤映照得越发莹润透亮。
他抬起眼眸,无声地望向窗外的深沉夜色。
下一瞬,铁牛的沉沉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
“先生,沐浴的水烧好了。还有,”铁牛轻轻叩了叩他的门窗。
“华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