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队伍的靠近,天边的朝阳也逐渐穿破了云层,有些刺眼。
他抬手挡了挡,正准备将窗侧被风吹起的纱帘拉过来,底下原本热闹讨论的人群却像是被施了什么定禁言术似的,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华师的脸和行头,真有这么吓人?
扶灼心中疑惑,又将拉了一半的纱帘稍稍揭开,却见那骑在马上的华师已将身后的部队远远甩开一大截。
此刻,华师正勒紧缰绳停在楼下,定定地盯着他。
华师的双眸极其深沉,是阳光都照不进底的黑,却又在对视的那一刹翻滚着浓烈情意,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诉说。
扶灼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耳下新换上的珠玉坠,二人无声对视间,又听到了楼下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
“楼上的是谁?我们镇子上,何时有此等美人了?”
“莫非他是方才那小兄弟说的千金小、小公子?”
“这......我突然理解他为啥愿意当赘婿了。不过这小姐、啊不对,这公子对面怎么还杵着个人哪?瞧着也是一副家里办白事的脸......你们说这小公子长这么漂亮,身边招的怎么都是这种样貌的奴才呢!”
“这还要问!狗不长得凶,能看住自家的香饽饽么?不过究竟是奴才还是相好,这谁知道?”
“有理有理......但我瞅着那人怎么不像个奴才啊,这世上哪有能和主子坐一块儿吃饭的奴才?”
“奴才还是相好又有啥区别,不都是伺候那娇贵人的么?等等,要这么一说......难怪赘婿止步不前,敢情我们是赶上抓奸......”
众人的猜测越发大胆,其精彩程度甚至赶得上街边几枚铜钱就能收一打的话本,但华师却依旧停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支颐倚靠在二楼窗边的扶灼。
终于,华师身后那些不明状况的兵士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面对此情此景,他们大都目露疑惑,却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能将摸不着头脑的目光在华师与扶灼之间不断蹿动,等着下一步指令。
慢慢的,楼下聚众围观的人愈来愈多,甚至需要周遭兵士来维持秩序,扶灼轻笑一声,停了拨弄耳坠的手,转而将小半边身子探出窗外。
而华师见他如此,立刻像回了魂似的,粗壮的小腿猛地用力踩住马镫,有力的双手也下意识朝着他的方向抬起。
这时,对面那始终冷冷盯着扶灼的赫连浩壤也似有所感,宽厚的身躯朝前一探,就要再度将他纤细柔软的小臂攥入掌中,“你别乱来!”
但赫连浩壤只来得及撕下一截柔软单薄的衣袖。
下一瞬,扶灼便如同一只蹁跹的蝶,朝着华师的方向,从二楼轻盈地跃了下去。
赫连浩壤目眦欲裂,想都没想就要翻身拉住他。
而楼下华师的瞳孔亦是猛地一缩,直接甩开马镫脚踏马背,有力的身躯在跳跃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扶扶灼接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跟着扶灼从窗边跃下的赫连浩壤也稳稳落了地。
来不及去管身后众兵士和百姓们的反应,华师只觉胸腔内的心都在颤抖,咬牙对着扶灼道:“先生!即便这楼不高,你也不可如此儿戏!万一我动作慢了没......”
但他未说完的话却被赫连浩壤冷冷打断:“你接不住,自有人能接住他。”
华师缓慢转身,大手轻轻贴上扶灼的后颈,神色是深深的阴翳。
但此时,却有一根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华师因怒意而紧绷的唇边。
华师愣了愣,低头看向了怀中眉眼如画的扶灼。
他实在瘦,抱在怀中轻飘飘的,不费丝毫力气,若不是鼻下隐有龙吐珠的淡香,华师几乎忘了自己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将朝思暮想的人拥在了怀中。
此时此刻,华师只觉内心无比圆满,再也没有任何不快。
于是他将头压低了些,而在沙场上因怒吼而嘶哑的嗓音此刻也褪去了凶戾。
“先生。”
扶灼微微偏头,上挑的眉眼中带着淡得难以捕捉的笑意。
他将白皙柔软的手臂搭上华师的后颈,在盔甲传来的冰凉触感中,将对方本就偏向他的头又往下带了带。
二人的呼吸在缓慢拉近的距离间彼此交缠,扶灼修长的脖颈朝前一伸,淡色的唇瓣轻轻碰到了华师隐隐颤抖的嘴角。
一触即分。
“早些出发吧。”他长睫微抬,偏浅的瞳色中交织着些许淡然又遥远的笑意,“下月是你的生辰,等你从西域凯旋,我......”
他没能把话说完。
双眼发红、神色激动的华师正以一个轻而不可被挣开的力道按住了他的后颈,加深了方才那个轻而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