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啦——”

锋利的圆形锯片割开了车顶。人类对电锯声的最原始的恐惧被激发，晴叶瞬间觉得头皮发麻。阮茵曼缩在角落里忍不住惊叫出声，许中林慌忙地控制着方向盘左右摇晃，想把他甩下去。但是突然，他看见前面的车辆打滑似的撞向了墙，自己脚下的刹车也跟失灵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往前。

“有人朝隧道里面泼了油。”这是许中林的第一反应。他控制着车辆急忙向右转，将撞墙的伤害尽量全部承担在没有人的副驾驶上。两个女孩都因为惯性被砸向前座，随后又是一阵撞击，因为后面的车辆也没刹住。车祸接踵而至，隧道里的轿车瞬间挤成一片。

“许中林！”晴叶大喊，伸手去摇晃，电锯的转动还在他们头顶发出激荡的声响。阮茵曼晕晕乎乎地盯着上方的缝隙发神——他刚才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他没有被惯性甩出去呢？突然一张狰狞的面具出现在狭缝里，把她吓了一跳。

许中林脑袋上流了血，他尽力保持着清醒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带，有些无力地从驾驶座上摔了出去。阮茵曼和晴叶迅速下车，因为离得近，所以阮茵曼连忙蹲下身去把许中林搀扶了起来，期间她往车顶上看了一眼，奇怪了……车顶上的人呢？

她提醒晴叶，晴叶左右看看也没找到，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前后两边都是由于车祸而被堆积在一起的复杂车辆，故障的电路有节奏地鸣着灯光，电流混杂在橙红的火焰与漆黑的油烟中，让人忍不住咳嗽。晴叶帮着阮茵曼把许中林架起来，她戒备着周围，催促着她赶紧走。可她们刚走出一步，晴叶忽然感觉左肩一凉，推开他们伸手一挡——

“嚓——”

锋利的锯刃重重劈下，她的手臂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洒在周围，四周传来惊叫，视觉里一片猩红。阮茵曼惊呼一声，她一个人扛不住，和许中林一起摔在了地上。在手臂被砍掉的瞬间，她看见晴叶反应很快地用另一条手臂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方向扭动，在面具人吃痛的时候又用膝盖骨朝他的腹部来了一次强力的冲击。阮茵曼被她的快速反应和流畅的动作给惊呆住了，趴在地上忘记了下一步动作。随后，她又朝着晴叶手上的断口处看去……

晴叶是专门朝着胸部中下方的某个部位踢的，那地方被打中了可不好受。面具男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好受。被击中时他连连后退，捂住腹部似乎是膝盖有些软，一只手撑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明明就是很疼，但他却是一声不吭。

“算你能忍……”

晴叶身上有些冒虚汗，她低垂着身子重心不稳地扶着旁边的车辆，盯着地面有些颤抖地把自己的手臂给捡了起来。她已经没有流血了，手臂被切断的地方正鲜红地蠕动着一种软泡，像肥胖的蛆虫摇晃着前进时显现在身上的那种肉浪般的纹理，组织细胞此起彼伏。晴叶看着自己模糊的血肉，又转头看了一眼阮茵曼惊恐的表情，回头将断口处对准。手臂上的软泡与断臂接触的瞬间就被什么融化，两片区域的细胞开始连接。皮肤愈合在一起，伤口对接似的恢复了，完好如初。

“晴、晴叶……？”阮茵曼很想离她近一点，她才发现自己腿软了，有点动不了。

晴叶握了握拳头重新感受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深吸一口气缓慢站起身，看见不远处的面具男也跟她一样站直了身体，忍不住觉得烦。目前的局势对她们很不利，主要是晴叶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在手边，赤手空拳和对方打……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快跑吧。”晴叶将两步迈开，将双手握在身前，降低重心，摆出一副战斗防御的姿态:“你们在这儿……我也施展不开。”

“可是……”阮茵曼觉得自己要陷入道德抉择的境地了。她看向许中林，听见他一直咳嗽，想去搀扶他，但却被他拒绝了。许中林抹了抹脸上的血，推开她伸过来的手，劝解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阮茵曼努力从地上站起来:“至少要你和我一起……”

“不行，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到外面去找人帮忙……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可是……”阮茵曼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转头看过去，感觉那个面具男似乎也看了过来，不过晴叶挡在了他们身前。

晴叶大声质问道:“你是谁？！”

“……”他不回答，只是摘掉了自己的披风，伸手启动了绑在手臂上的电锯，磨人的声响再次攀爬进入隧道的墙壁中。阮茵曼开始觉得头皮发麻，她听见许中林又说:“你在这儿，只会给我们添乱……”

他捂着胸口扶着旁边的汽车从站了起来，阮茵曼不想多说什么了，在面具男劈过来的瞬间，撒腿就跑。

电锯劈过来时晴叶也不敢硬接，只能躲着，许中林后退了几步。他想从车里去拿自己的通讯器，但是胸口某个地方被扯着很疼，导致他动作有些迟钝。

忽然，他又听见“彭”地一声，转头去看，看见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出口的位置，就落在阮茵曼面前，摔炮一样一落地就炸开。彩色的烟雾开始从中心弥散，淹没了女孩的背影。

“遭了！”顾不上通讯器了，他捂住胸口朝阮茵曼所在的方向跑去。晴叶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一把控制住面具男舞动的手腕，大吼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下此死手！”

他还是不说话，晴叶摁住他的手臂将圆形的锯片割进柏油路里，那瞬间她想去抓他的面具，却被他伸手拦住。晴叶似乎能从面具上的黑洞里看到他的眼睛，缄默、倔强的呼吸悠悠地诉讼在冰冷的空气中，让她微微一愣。锯片卡在地上出不来，短暂的对视中，那人忽然一扫腿，把晴叶绊倒在地上。

虽然很快站起来也拉开距离了，但晴叶还是不能理解，她不敢相信自己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他刚刚可是要杀了自己啊！

面具男将锯片从地上拔出来，和她对立着站直了身体。再次启动时锯片转不起来了，应该是坏了，但他似乎也并没有要将它脱下来的意思。

“你打算一直都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吗？”晴叶再次准备好了战斗姿态，但他没有任何表示。或许他不是想跟她打架，只是在拖延时间。

阮茵曼被烟雾包围住了，她被呛了几下，有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渐渐地，她听见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在向她靠近，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彩色的迷雾里走了过来。

“……”

这次是黄蓝相间的鬼神面具了，同样连接着帽子和披风，不难看出是刚才那个人的同伙。

她将右手藏在身后，白色衬衫被扎进了灰色短裙的腰带里。鞋上有些小跟，走过来时会发出“哒哒”的声响，很有节奏。她朝阮茵曼伸出左手，优雅地向前倾斜，像是在讨要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