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账册只有一半,户部侍郎能查到这个程度,已然算是不错。
“那宫中用度如何?”陆怀归忽然开口问道。
“回太子妃殿下,宫中用度并无任何问题,一切如常。”
那么,问题还是在下半账册。
难怪刘贵妃那么急着要杀他,颇有些狗急跳墙的意味。
陆怀归敛眸,无声冷笑。
“可老臣觉得,以陆将军的人品,不像是会做出贪墨之事的人啊。”户部侍郎又叹道,“陆将军多好一人,可眼下我们只有一半账册,老臣实在是查不出其他。”
顾衿也沉默,抬指捏了捏眉心,片刻后开口,“你先下去罢,歇息几日,俸禄照发。”
户部侍郎却是摇摇头,“臣不累,左右都是把老骨头,歇与不歇没什么不同,倒是您,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顾衿轻嗯一声。
如今账册之事只能查到这一步,最后还是让户部侍郎下去了。
户部侍郎便也不推辞,转身欲走,却又听陆怀归道:“殿下,那下半账册并未被烧毁。”
户部侍郎顿时转过头,回身道:“太子妃殿下所言当真?”
陆怀归轻轻颔首,“是,那账册藏在将军府书房的密道中,若殿下需要,可派人去取。”
顾衿一顿,侧头看向陆怀归,眉心轻蹙。
陆怀归却像是知晓顾衿心思一般,很轻地说,“殿下帮我这么多次,我也帮殿下一回,就当是给殿下的报酬。”
顾衿没说话,片刻后才开口:“我不需要报酬。”
“那殿下要什么呢?”
顾衿抿唇不语,只静静看着怀里的少年。
陆怀归便笑,勾住他的手指把玩,又放到自己唇瓣上轻点,“是我吗?”
“……”
顾衿偏过头,面色微冷,却到底没把人推开。
他似乎对这样的陆怀归毫无办法。
便也任由着,纵容着。
户部侍郎已经带着几个人去将军府,一炷香时间不到便匆匆赶回。
他一进殿就扑通一声跪下,满面红光,“殿下,老臣查明白了!”
*
是夜,皇帝寝宫。
刘贵妃由御辇抬着,停在了殿门前。
“贵妃娘娘,”在石阶上等着的熙公公抖了抖拂尘,走下台阶迎上来,“今儿个该是您侍寝了。”
刘贵妃冷哼一声,冷艳的面容上满是厌恶。
熙公公对抬轿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立时会意,暂且退下了。
刘贵妃却坐在轿中,漫不经心地欣赏自己刚涂的豆蔻。
熙公公上前,微微躬身,“贵妃娘娘,咱起身罢,莫让陛下等急。”
刘贵妃依旧没有动,半晌才转头,恶狠狠瞪了熙公公一眼,可那美目中又含着幽怨,“事情,都办妥了?”
“是,一切都妥了,如今太子殿下重伤在榻,太子妃刺杀长公主一事尚未查明,他们再无暇顾及账册,”熙公公抬起头,望着巍峨的宫殿,“眼下就只差……”
“今夜过后,娘娘便不必再侍寝。”
刘贵妃眼眸微凝,“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唤我贵妃娘娘。”
熙公公轻叹一声,又对她福身行礼。
“娘娘真是折煞了老奴,”熙公公道,“您永远是奴婢的娘娘。”
刘贵妃倏地笑了,她一把攥住了熙公公的衣襟,狠声道:“沈明熙,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一把推开熙公公,下了轿,缓缓走进皇帝的寝宫。
皇帝身体恢复得速度还蛮快,此刻已经坐在榻上等她。
她心生厌恶,却不得不曲意逢迎,双臂绵绵环上皇帝的脖颈,“陛下。”
皇帝紧阖着眼,并无动作,像是等着她自己动作一样。
刘贵妃冷笑一声,将身上的衣衫褪去,动作间带起一阵香气。
皇帝陡地睁眼,抓住了她的腕骨,“这是什么香?”
刘贵妃笑道:“陛下可还喜欢,这是臣妾专为陛下调制的香,可延年益寿。”
皇帝眼眸微眯,正欲开口发问,眼前却阵阵模糊,似是被蛊惑了般,定定看着她。
“陛下,”刘贵妃搀住皇帝的臂弯,和皇帝一起躺下来,眸中却盛满冷意,“您怎么了?可是需要歇息啊?”
皇帝张了张唇,想要出声,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瞪大了眼珠,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贵妃,“呃。”
刘贵妃笑了,她抬起指背,沿着皇帝的眉心下滑,直至他喉间。
“陛下,您说话呀?”
“当年您这么掐着臣妾脖子的时候,”刘贵妃猛地收紧力道,微微凑近他,“当年您强迫臣妾的时候,不是喊得挺大声吗?”
皇帝狠瞪着她,因着力道的收紧而嗬嗬喘气。
“陛下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刘贵妃只觉得心中快意至极,滔天恨意更是翻涌,“当初陛下强娶臣妾时,就没想到今日么?”
皇帝攥紧了锦被,一下下地捶打,似乎是想弄出些动静来。
刘贵妃却不阻止,就那样居高临下的,冷冷瞧着他。
“哦,臣妾忘了告诉您,您就是弄出再大的动静来,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刘贵妃举起锦枕,猛地按在了皇帝脸上,声色俱厉,“您还是赶紧去死好了,这样我儿便能登基,臣妾便是太后,臣妾再也不用伺候您这老东西了!”
皇帝还在挣扎,刘贵妃神色阴狠,用力压住了锦枕。
直到她蓦然听到一声高呼,“幺娘!”
她转过脸,遥遥望见不远处的熙公公,他正跪伏在地,身后站着顾衿和户部侍郎。
一把长剑悄然架在她颈侧,她怔怔抬头,对上陆怀归含笑的双眸,“贵妃娘娘,真是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