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答辩的时间被意外提前,再度回到百溪大学,曲迎觉得恍如隔世。
答辩前一夜他还在陪贺明华喝酒,等到贺明华喝得尽情尽兴,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整理贺明华所要的数据。
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才得以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
答辩结束后,曲迎匆匆往外走。
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参加那些属于毕业生的狂欢。
光凭着他自己和寥寥无几的外包,工作室强行续命了几个月,此刻如海浪中摇摇欲坠的一艘纸船,迫在眉睫。
任工瑞迎面向曲迎走来。
看样子,他已经守在教学楼门口有些时候了。
“曲迎!”见到他的那一瞬,任工瑞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快步连连,“好巧,你也结束了啊。”
“你不是抽签就在我前两个吗。”
曲迎没打算和他叙旧。
任工瑞干脆大大方方道,“好吧,我承认,我是特意在这里守着等你的。我等你就等你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是不是?”
曲迎说,“田飞呢,他没来?”
倏地被问起田飞,任工瑞在对视的那一秒没控制住表情,他强压住慌乱,“他、他他今天……”
实在说不出口,任工瑞只好说,“他是没来。”
“连毕业证都不要了?看来,你们确实在新东家那赚到钱了哈。”曲迎话里带着嘲讽。
“你就别拿我俩开涮了。”任工瑞尴尬一笑,垂下头,“具体的情况,我知道闫冰菲肯定都跟你说了。她对你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只不过,田飞他、他,唉……”
一说到田飞,任工瑞就吞吞吐吐的,嗫嚅着开不了口。
他不想引火上身,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当这个捅破事实的人。
“你不想说就到此为止。”
曲迎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说,“如果田飞有什么事,你让他自己来找我。”
任工瑞苦笑了下,“你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之前那件事,我知道是我俩对不起你。”他盯着曲迎憔悴的脸色,说,“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我们以为卖出的是原始数据,其实只是些空壳子。”
“算是我俩咎由自取吧,最后也一分钱没有拿到。”
“你现在工作室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曲迎一笔带过。
任工瑞继续说,“前两天我还说去找你呢。你也不接我电话。听说你搬家了?”
“对。”曲迎心里还挂着田飞的事,刻意道,“你和田飞,去找我了?”
任工瑞抬头勉强笑了下,说,“我去了。他没去。”
曲迎只是点头。
“那下个月毕业典礼你还来吗?除了那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大忙人。”
在校园里多待一秒,便是多一分被养父母撞见的危险。光是想象着他们的身影,曲迎心间便一个冷颤。
不愿被任工瑞看出异样,他撇过头,“不来。”
若非毕业答辩是强制要求,曲迎今天也不会来。
“工作忙啊?曲老板,还有没有机会带带我们?”任工瑞笑着。
任工瑞话里话外的试探,曲迎不是听不出来。
他不想接话。
关于工作室的事,他一点苗头也不想透露。
事以密成。
这点道理他不至于不懂。
曲迎说,“还好。”
任工瑞不愧是生意世家成长的小孩,太会为自己谋利益,面子之类的都可以靠边站。
可田飞不是。
田飞要面子。
能让任工瑞犹犹豫豫地难以启齿,曲迎无法想象田飞究竟惹上了什么祸端。
曲迎是有触动的。
可他又能说什么?
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那段时间和江琳见面变得很困难。
生活像是深不见底的沼泽,沉重的,不动声色地正在拖拽他们,直至淹没。
曲迎深得贺明华器重,陷在觥筹交错的聚会里,分身乏术。
仅剩的时间发出的消息,却久久不见江琳的回复。
拨出的电话只剩嘟嘟的忙音。
唯一惊喜的一次,是江琳主动给他发来的消息。
他拿起手机时,消息已显示为两小时前发送。
她说,“你送的颜料还挺好用的。”
曲迎眼眸里闪过欣喜,飞速地打字回复。可无论他说什么,再没有江琳的回音。
看了眼时间,距离下一场会议还有四十分钟,勉强够他去找江琳一个来回。
可贺明华还在微信上交代他开会的注意事项。
心一横,曲迎抬腿就走。
那会儿并不是饭点,没料到店里还是挤得水泄不通,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曲迎,你来啦?”秦心第一个注意到他,热情地招呼着,”来,你跟我过来,你常坐的位置给你留呢。”
“来,这是菜单,你看看吃什么,还是我给你上老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