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着女子的错愕,悔恨,心痛,还有……无法消解的愧疚。
“我并不知道……这一切。”苍白无力的辩白从她口中说出,她望见阿序失望愤怒的眼神,却无话可说。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他崩溃地捂住眼睛,声音完全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
李照月平静无波的心里突然涌入陌生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冲刷着她的神经,直到她浑身无力,几乎要倒在地上。
“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咬着下唇,凌厉的视线拐向楼老爷,还有身后的楼夫人。
“她?”楼夫人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李照月的心底顿时升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楼夫人大笑着,笑到眼角的泪都涌出来,嘲弄道:“她早就死了,一个手无寸铁,寄人篱下的废物,还妄想阻挡仪式,都死了好,都死了好!”
说完,她神经质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阿序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望见那张和自己母亲丝毫没有差别的脸,恍惚了一阵,随后,耳边传来恶毒的呢喃。
“死的好啊,死的好,既然我也失去了我的儿子,你也得承受丧母之痛。怎么样,是不是无能为力,又格外愤怒?”
楼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反复问着少年同一个问题,直到他暴怒地推开她。
这一下力气可不小,阿序自己也站不住,身后伸出一双手,按稳了他的肩膀。他知道是李照月,脸色难看地甩开了她的手。
这场闹剧到这里也该结束了,李照月收起脸上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指了指穿着嫁衣的少年,对着楼老爷道:“我要他。”
这两人看上去显然是认识的,楼老爷心里还在盘算着李照月会不会为这孩子的母亲报仇,骤然听见这句话,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既然李照月提了要求,那便是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了。
“这当然可以了,您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楼府的所有东西随您取用。”他赔笑道。
倒是楼夫人,面色不善地盯着那两人,楼老爷生怕她生出事端,急忙向仆从使了个眼色,把她带了下去。
李照月强制拉过少年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后,对着楼老爷点点头,甩出一张符,便消失了。
符咒带着二人,来到了那被封住的枯井旁。
阿序的脸色骤然变得非常难看。
“你什么意思?”他冷声问李照月。
李照月晃着手中的铃铛,垂下眼睛,轻声道:“你母亲在里面。”
这句话击溃了他最后一层防线,让他拼尽全力维持的冷静分崩离析。
阿序浑身颤抖着,缓缓把手放到那块石头上,却因为恐慌和害怕,使不上一丝力气。
李照月站在一旁,冷淡地观察着。
他最终还是搬起了那块石头,然而在看见井底之后,那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他也摔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擦掉最后一滴眼泪,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双之前充满着调皮狡黠的眼睛,变得麻木而冷漠。
阿序看着她,哑声道:“我想报仇。”
李照月能感知到他身上充沛的情感,那种汹涌翻滚着的,灼烧的,是恨意。
“你娘不想让你背负着恨意活着。”她这样说。
“我怎样活,是我自己的事。”他说。
李照月耸耸肩,不说对也不说错。
“我记得我和娘救你的那天,你说过,凡事都是这交换二字。”他低着头,望着井底惨死的娘亲,手指重重地掐着砖块。
李照月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于是点点头。
二人对视许久,少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你能教我复仇的本事,从今以后,我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李照月神情微怔,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垂下眼,道:“可我并不需要这把剑。”
“你需要的,”他扯开嘴角,笑得悲伤,“没有人会拒绝一个能付出所有的走狗。”
她呆住了。
少年缓缓靠近她,平日里因为年纪尚小,又营养不良,整个人显得有些畏缩,但此刻,他却显出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来。
那双黑沉沉的,如同黑夜的眼睛直视着她,涌出大块大块的寒意。
“你可以在我离开之后就杀了楼府所有人,我可以给你符咒,用不上出卖自己。”李照月不适地移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