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府军再次败退,三千军士阵亡,袁其风怒拍案几,眨眼功夫,案几四分五裂。
府衙众人见此,更不敢出声,个个紧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两年了!剿灭反贼已经两年了!怎么贼子反倒是越剿越多!尔等皆是吃素的不成!”
属下听了,个个敢怒不敢言。将军勇猛,每每带军作战,总能灭凤鸣山那些反贼威风,可他们也不怂啊,可每次奋勇杀敌,总会吃上败阵,几次对阵下来,几位副将都觉得对方排兵布阵有高人指点,与之为敌的绝不仅仅是张义之流。
起初袁其风还是听从属下所说,认为张义背后有军师指点,便也亲自上阵,想看看凤鸣山上又来了哪个逆贼。
可是与张义几次交手,却也觉得无甚异常,此人一如往常地窝囊,他手下的山匪也是如此,难成气候。
多来这么几次后,袁其风看下属的眼神就不同了。
他低低俯身,眯着眼,如狼一般审视面前的诸位副将。
定是军中有了奸细!
几次故意输阵,是要扰乱军心,是要灭我气势,是要让西南府军分崩离析啊!
给火上加油的人是从平都来的阉宦。
袁其风怒斥众下属时,军士来报,陛下有旨。
众人抬首互视,虽疑惑,却跟着袁其风下跪接旨。
阉宦嗓音尖细,无男儿雄风,却无一人敢轻视,俨然如见了天子般恭敬。
旨意念毕,袁其风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来圣旨,已知陛下对他不满了。
不!不是陛下对他不满,十五岁的小儿懂什么,整日吃喝玩乐,哪懂军文政治,对他不满的,是陛下身后那位“阿父”啊!
与凤鸣山的山匪交战近三年,三年光阴,他向朝廷要粮要人,原来已引得杨公公生出疑心了啊!
姓杨的以为他是故意借着这些山匪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所以迟迟不将其剿灭,这回,竟还派了一个监军过来,要亲自监督他剿匪。
袁其风于心中冷笑,却面色不显,接来圣旨后,亲自招呼新来的王监军。
王监军四十余岁,头发白了大半,却梳得整齐端庄,在宫中浸淫多年,满面算计,眼如硕鼠,鼻如山猪,说起话来双眉乱飞,让人看了不适得很。
至夜,袁其风命下属摆宴,邀王监军入席,酒酣之时,监军红着脸,拥着妖娆的美人,打了一个酒嗝后才慢悠悠道:“剑川虽不富庶,可也衣食充足,将军何不放下刀戈,好好做个一方之主,多享受些荣华岁月?”
袁其风亦是酒醉,闻听此言,把玩着空酒杯,笑问:“监军所言何意?”
王缗已是酒醉七分,这么一问便吐露真言:“咱家师父说了,偌大剑川,区区山匪不足为患,要占山为王便让贼子占去,难道这么大个剑川,连座山也分不出去?”
袁其风敛起笑意,低眉轻声问:“照监军意思,这山匪就不灭了?”
王缗又来一个重重的酒嗝,只挥挥手,笑道:“灭匪是小事,剑川为大魏边境之地,稳定为第一位。眼下将军该担心的是与剑川山林相隔的海崖啊!”
海崖是西南小国,部族众多,族人性情蛮悍,几次犯剑川境,袁其风便是因与海崖人交战,将其打退于木鸡山后而胜名远播,以此在剑川扎根,受封剑川节度使。
他本出身世家,又有军功加身,在剑川风头无两。
海崖早不犯境多年,又连续三年上贡称臣,伏低做小,袁其风想不通为什么要他再担心这蛮荒小国,再问王缗原因时,那人觉警醒几分,连连摆手:“这个……嗯……咱家就不清楚了。将军只管按咱家师父吩咐来的就是。”
他口中的师父,正是天子阿父,杨复瑾杨公公。
王缗酒醉昏倒,军士扶着人,将其送回府宅,袁其风起身,狠狠盯着着那醉倒的身影。
监军醉酒,第二日午后才醒来,问袁其风去向,才知袁将军此时正在操场练兵。
他想想,也去了操场,却被士兵堵在门外,说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若是有胡子,王缗定能把小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因他师父的身份,他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便是朝廷大员见了他,也要尊称一声公公,哪会像现在一样被个边塞之地的小兵堵着门不让进。
王缗当即怒道:“叫袁将军出来见我!”
小兵狐疑地打量来人,听他声音又尖又细,还不留胡子,心里生疑,还是去禀报袁其风。
这时已是下午,袁其风练兵练得一身火气,听士兵禀报便猜是王海过来,当即怒斥:“此乃兵营重地,他一个太监来这里作甚,将他打发走!”
手下副将郭忧当即阻止:“将军,万万不可!”
郭忧曾为平都护城军,调来剑川时杨复瑾还未起势,可却深知宫中诸位无根的阉人势如滔天,哪位都是得罪不起的。而眼下这位还是宫里派来的,更是不可小觑,便好言相劝,要袁其风以礼相待,莫要轻易得罪这位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