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就是这样来到了缚灵城?”桑禾问道。
叶枫眠啧了声,有些不耐烦:“都说了,那时候缚灵城还什么都不是。”
桑禾疑惑:“那……”
“那什么那。”
红黑廓焰扬了扬,叶枫眠没好气抱住肩:“想知道就继续耐心听下去。”
他忽又转了语气,带着淡淡的疯笑:“反正,故事也该到尾声了。”
桑禾立即抿紧唇,配上她苍白唇色与满额冷汗,命苦模样更甚。
桑禾心想:算了,想要套话就忍忍他这泼赖的态度吧,毕竟正讲到人家愤懑处呢。
叶枫眠不开腔了,桑禾会意,忙道:“您继续,您继续。”
要是手能动弹,她一定做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以示尊重。
一抹雾气袭来,耳闻眼见般,桑禾仿若跟随五百年前的叶枫眠复坠山崖。
话说,叶枫眠被众人齐力封印在洁花山的山崖底。
千年树妖的树形寄身毁去,真身则成了襁褓婴,老修行加持靠不住,那半截蕨怪的残根反倒成了他的保命稻草。
叶枫眠落地生烟,烟散去后,他俨成拖一副损身焦尸的怪物。
蕨怪脱手而出,即瞬入土,快速在叶枫眠周遭繁衍成一片矮小的蕨苗,而凹穴蕨苗外,则速围来密密麻麻的黑魂,他们便是崖底的地缚灵。
叶枫眠瞪着无目眶,满身筋骨尽断,一身修为只剩七成,却也零零散散,聚用不得,召唤无用。
他,已经成为天底下最废的邪修。
若非蕨怪护着,或许他要成这些个地缚灵的盘中餐,他那散成满天星的修为亦会被分食殆尽。
就这样想着,叶枫眠意识沉入低迷,等他再醒过来,世景恍然换了个遍。
蕨怪已长成穴洞之高,那些原本蜂拥挤在他面前的地缚灵也都消散而去。
叶枫眠虽然没有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入骨邪气的难消,让他第一时间察觉此地多了些别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黑暗中,一条滑溜溜的蛇缠住叶枫眠的大腿,那妖气寒冷,叫他不免哆嗦一番。
那蛇绕啊绕,攀爬他腰肢上.身,最终锁住了叶枫眠的脖颈。
嘶嘶是它吐信子的粘稠声,在叶枫眠宛如糊满浆糊的双眼视界,一条小蛇的轮廓轻幅在他面前晃动,好似在观察他,抑或说,在思忖它该如何吞下他这天赐的食物。
叶枫眠嘲弄一笑,遂不挣扎了。
也好,结局若被这蛇妖吃掉,也好过成为地缚灵众抢分夺的腹中食。
起码死得体面点……
就这样想着,想着,叶枫眠脖子突然一松,同时感到蛇轨盘退于胸,他明明丢失了双眼,双眼视界却蓦然开朗起来。
怎么回事。
他猛坐起,腾起的烟雾气扑风四散,惊得烨芒阵阵。
焦腐肌肤之上,荧辉渐散,星光点点般漫在空中,竟是有好转的迹象。当然,唯一不足,是那七成修为还是散乱的。
那自叶枫眠动作跌坐下.身的蛇再次攀爬上来,叶枫眠目光回移,初生的白眸,倒影出朝他歪头歪脑的小巴蛇。
叶枫眠微愣:“是你救了我?”
“你是从哪里来的?”
像是帮忙回应他,蕨怪丛中,几根蕨首伸展圈头,朝叶枫眠视线中缓缓推出些半碎玩意儿。
叶枫眠敏锐以察,是开裂的蛇蛋壳。那未碎的壳凹窝仍旧沾染他的气息。
原来是吸食欲望的妖物啊。
他静静凝视身形逐渐清晰的小巴蛇,看这蛇忠诚的眼神,是把他当娘亲了啊……
笑意终于回到叶枫眠声中,本要认命的绝望亦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戏谑想:天还真是不绝人之路呢。
叶枫眠抬手要抚蛇,那蛇便顶头蹭了上来。
“原来,是我先救了你。”
……
蛋壳,小巴蛇?
桑禾心想,不会就是让御极失去理智的那个蛇妖吧?
“说到蛇。”
叶枫眠突然提问:“你也很熟悉吧?”
桑禾不敢搭话,因为她亲眼所见那蛇已经被御极祛除。
支吾不定,她又觉得自己的猜想恐怕与事实有出入,她确实亲眼所见,那蛇碎化成雾气——不对,如果御极真将那蛇妖祛除了,依照叶枫眠迄今所表现的睚眦相报,必然在当时当场就会把她给整死。又怎会还在这里大喇喇给她讲故事听呢?
因为他想在整死她前,真让她死个明白?
是因为他真的很想把积压多年的怨恨向人不吐不快?
还是因为……
正是时,压面轰鸣,忽如其来的动静中断桑禾所有猜疑。
她下意识看向叶枫眠,但见他瞬化一阵红黑之气,飘然归榻。
露台之上,第四瓣铜瓣即将落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桑禾急了:“喂喂,叶枫眠,故事讲完了吗你就跑?”
随之叮鸣清脆,熟悉的动静回响,惊得桑禾满身抽搐。
她触目莲瓣欲坠,猛将眼闭上。
桑禾心想:又来,她该不会要痛死在这里了吧。
然等声消宁静,桑禾都未有当初红触蹿破血肉的痛苦,相反,她浑身滚烫,热,除去热,还有一股力量朝她外输内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