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磬跳回简陋的马车，穿着一身干爽的衣裳，没再抱着冰块，神情愣怔略带难过，耳根隐隐泛红。

车里，胡太医和徒儿默默闭嘴，眼神交流。

胡徒儿：呃，驸马这是去找殿下解药了？

胡太医：为师怎么教你的？就当不知道。给天潢贵胄瞧病，最重要是忠于主子。

胡徒儿：徒儿知晓，定不会让麽麽得知了去。

师徒二人的眼神对话南磬全然不知，她只觉心中烦乱，身体还留了些微燥热。

是的，只有些微，玄昭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前不久燥热——那人不止碰了手臂。

冰冰凉凉的指尖拂过漂亮的肌肉线条，偶而，那略长的甲尖轻轻刮着，似有魔力，燥热随之流出，沁人心脾。

只这般想着，方才降下的燥热就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发酵起来，美人果真一肚子整蛊她的坏水。

她的殿下会把她曾说过的话一句句还给她，甚至还会举一反三，刻意碰她后污蔑她主动献身不知廉耻，这么明显又过分。

是想让她难过吗？

玄昭辞做到了。

·

正午，停队休整。

不止玄恒衍察觉到了玄昭辞和南磬的异常，就连侍卫也在低声交谈，一行人吃饭间，余光不断瞄向公主一家。

两位主子、两名侍女、一条狗，就属郡主吃得最没心没肺，摇着尾巴大口吃肉，它坐在公主和驸马之间，尾巴摇晃间蹭着妻妻二人的裤腿。

“阿辞，尝尝这个。”

“嗯。”

南磬夹了份凉菜进玄昭辞碗里，玄昭辞只淡淡嗯了声，扫了眼脚底的女儿，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个弧度，而后小口小口吃着，全程再无与驸马的任何眼神对话交流。

清禾殿下的态度冷淡，驸马亦有所不同。

驸马分明什么也愿意为五殿下做，却好似一改之前殷勤得过分的态度，更像不敢太过狗腿，不敢过于热烈，生怕惹人嫌。

倘若她有耳朵，此刻定是耷拉着的。

玄恒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二大人，前方两里有一群饥民，看样子像是快要饿死了。”先行探路的斥候回来一人，气喘吁吁。

“多少人？”

“四五十，没什么战斗能力。”

“来舆图，瞧瞧那附近有何村镇。”

舆图是重要物资，水蓉随身携带，闻言很快从广袖里抽出，玄恒衍拧着眉心仔细看过一遍，斥候所说方向两里外没有聚居的村落，不太清楚这群人是从哪个村子来的。

“说话有口音吗？”

“她们已经饿得说不出话了。”斥候道。

玄恒衍站起身，看向一望无际的官道：“让膳厨做十个包子，路过饥民时丢下，最后一个包子由最后一辆马车行远了再丢。”

斥候微愣：“十个恐怕不够。”

二皇女面无表情：“本官只见到了十人。”

阳关炙热，斥候只觉身上微微泛着冷意，她悄悄咽了咽口水，点头，心中不由生出怜悯同胞之意，然而为吏者，必须遵从上官命令，尤其，这位还是燕王……

午憩结束，车队继续向前，前进不到两里，隔老远就瞧见了饥民。

饥民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比之小杨村村民，她们已经瘦脱了相。

为首车辆坐着户部两名属官，依照玄恒衍的吩咐，她们在饥民接近时往人多的地方扔去了几个包子，饥民一窝蜂冲向包子，抢得不可开交，互相之间几乎打了个头破血流。

也有不愿打架的抢到了包子，正准备和身边人分着吃，下一秒，便有三三两两的人伸手抢包，将包子拽了个四分五裂，本就不足一个拳头大的包子每人只分得一小点，忙不迭塞进口中随口嚼了嚼立马吞咽，被抢包子的气不过，本不愿动手也打了起来，场面霎时一片混乱。

玄恒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转移饥民注意力，车队速度不减，加速冲过此处。

然而后半段车队几乎都是辎重，提不了多少速度，有的饥民反应过来，停止打架，睁着赤红的眼看向车队，蜂拥而至。

清禾公主的马车便在后半段，南磬放下帘子眸光微凝，玄昭辞同样也看到了面目狰狞的饥民，她们各自坐在自己的软椅里，面露沉重。

“驸马……”美人声音凝重。

这是两人气氛僵硬过后，玄昭辞第一次主动向南磬开口，南磬抱着小狗，心中激起一片涟漪，她耐着情绪揉了揉狗头，侧眸：“殿下有何吩咐？”

“我们的食物还剩多少？”

“足够撑到抵达西北。”

“驸马骑术如何？”

“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感觉说完这话后，玄昭辞待她的态度稍稍和缓了些，只是稍稍，只是感觉。

附耳倾听，南磬眉眼微微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