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侍宫俾正里外忙活。
翠笙喊了几个宫女去书房,又差了三两个内侍去敞厅,院子里的人已去了大半。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的翠笙。”凉少荇扶着后腰从内殿出来,因着腰伤走起路来有些吃力。
“娘娘!您怎么出来了?”翠笙急忙上前搀住她的双臂,“方才娘娘被那畜牲惊了神不慎从圈椅上摔到了地上,腰都扭伤了怎的还起身乱走啊?”翠笙是真担心,心急之下说话语气不由重了些,“若因此加重了伤势,娘娘难道要一辈子靠轮椅度日么?”
“也没那么严重。”见翠笙真急了,凉少荇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哀家这就回殿休息,你别生气了。”
“娘娘……”翠笙意识到自己逾矩,焦急间又有些自责,“是奴婢口不择言了,望娘娘见谅。”
“哀家知你是忧心哀家的伤势。”她握住翠笙的手腕,嘴角漾开一抹笑意,“翠笙放心,哀家这就去好生歇着养伤。对了,差人知会三位娘子,近些时日哀家身子劳累,请安就不必了。否则若是知晓哀家受伤又少不得日日来慈宁宫探望。”
“奴婢知道了。”翠笙搀着人往内殿走,出于好奇多嘴问了句,“方才娘娘愣神许久这才让那畜牲得了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娘娘是想到了何事想得这般出神?”
想到了何事……
经此一问,脑中才勉力压下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思绪再度重回昨夜。
昨晚帝王抓了她的手,抓了许久,后来还是她单方面将手挣脱出来。
松开时肌肤相接之处隐有潮汗,却分不清是谁的,更分不清是热的还是闷的。
帝王也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太后早些安置”起身离开。
可临走前皇上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她的塌,毫不遮掩的心思就连向来迟钝的她都明白了里头的隐意。
他对她似乎真的不止浮于表面的名义母子之情……
皇上想要的,她怕是给不起。
偏她白日愣神脑中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一个不留心被只野兔惊神摔了一跤。
“娘娘……”翠笙在边上轻轻唤了声,“娘娘,您没事吧?”
“奥,没事。”说罢,借由翠笙扶着往内殿去了。
在寝殿闷坐一日,临近晚膳困意卷来,凉少荇挨着凭几睡了过去。
不多时房门开了,随着脚步声渐近龙涎香的味道愈发浓烈。
靠在凭几上的人动了动,恍惚中睁眼,只捕捉到一室昏黄。
槛窗处有团模糊影子时清时浊。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再瞧,那团影子倏然变得清晰起来。
英烈的眉,浓重的眸,凌厉的鬓角是一览无余的清晰。
“皇上!”凉少荇讶然,神志瞬间回笼,,“皇上来了怎么不差人通传?”
“若是通传怎么能瞧见太后此端情态?”他舒眉浅笑,身上溢出来的温和同初见时的冷冽肃重判若两人。
“哀家……”以为皇上是说她仪容不整赶紧下意识整理妆容,赧然道,“哀家方才小憩该是不留心弄乱了发髻妆容,皇上莫怪。”
方才的话他似只是随口一提,随后目光落在一边三福纳财金丝笼上:“哪里来的兔子?”
“哀家也不知它来自何处?前半晌愣神时无端闯进来的,宫人们废了好些气力去抓,不过总算是抓到了。”
帝王的关注点总有些另辟蹊径,他眉梢一挑:“愣神?太后何故愣神?”
“就些风马牛不相及之事。”
她想要蒙混过关,帝王也不咄咄逼人,直接换了下一个话题:“用膳了么?”
“尚未。”
“那就传膳吧。”
“好。”
凉少荇欲起身唤人,却忘了自己腰间有伤。一个站立不稳,身子直直就要往地毯上栽。
她惊呼一声,呼出的声气儿尚有残留,帝王已如一道风般奔直近前将人牢牢捞在怀中。
“怎么?伤着了?”独属于他的低沉嗓音近在耳畔,应是靠的太近,耳蜗里都染了层潮意。
金乌西沉,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外间一寸烛火,隔着晦暗不明的烛光看人,总也瞧不清楚。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帝王俯身凑上前来,压着嗓音吐气如火:“如此才看得清楚。”
晕成鸦色的瞳仁冷不丁砸将下来惊得凉少荇发出受惊小兽般的声音,那声音落在人耳中竟无端变了韵味,除去惊措,只余娇软。
孔武有力的大手在她腰侧轻轻一捏,不曾想刚好捏到伤处。小太后痛呼一声身形半斜,一个受力不稳竟带着年轻帝王双双栽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