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挺晚,苏盐尽管没心思,还是问明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明灿直接拒绝了,“今晚没空,下次约我早点说。”
她让苏盐直接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拎着包就下去了。
苏盐在门口调头,无意间朝窗外瞥去一眼,一辆黑色添越擦身而过,驶进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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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苏盐照旧给饭团添粮、换水、铲猫砂,然后拿着衣服去浴室冲澡。
在书桌前支开电脑,看见东区工作群里同事总结的今晚线上会纪要,她按照纪要把要交的报表做完私发给这周值班的经理。
对方收到后简略回了个OK的手势。
微信异常安静。
或者说,大家都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如同往常一样发喜报的发喜报、催数据的催数据,平静水面之后自有一番不与苏盐知晓的暗潮在涌动。
苏盐合上电脑,后脖颈越过椅背向后耷拉着,从第三视角看这样子挺诡异,像被迷晕了一样。
苏盐闭着眼,脑子里思绪纠结成一团乱麻。
听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像中邪一样接连响起,她才起身。
苏有霜发来连环call——
二姐,在不在?在不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在哦!【不愧是我】
我给你寄瓶香槟要不要?要call1,要call2
限时三十秒!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一!
好的,收到!
【旋转】
【跳舞】
苏盐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被逗笑。
她打字回:为什么要寄香槟给我?
苏有霜:当然是庆祝你晋升!五一我来海城那回听你说了啊,七月底八月初半年度晋级!二姐你这么优秀,肯定有你一份啊啊啊啊!
苏盐扶额,还真是半路开香槟,败局已预订。
她在床沿边坐下,低头打字: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苏有霜:!!!怎么阔能?!二姐你难道提前弃权了???
苏盐:没。
苏有霜:那是肿么肥事?【问号脸】
苏盐:一两句说不清楚。
其实是没脸说。
她顿了顿,又发去一条:我先睡了,有空再聊。
苏有霜:欧克欧克。
苏盐失了力一般向后仰躺在床上。
饭团见她久不动弹,无声无息地蹑脚走过来在她脸上闻了闻。
苏盐抬手摸摸她脑袋,“怎么办?姐姐要失业了。以后没钱给你买粮吃了。”
饭团:“喵。”
她用脑袋追着苏盐的手背,求撸。
苏盐被小小感动了一下,“你真好。放心,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口粮吃。”
她盯着天花板想起离开会议室之前,柴主管笑着跟她说:“你这边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后边如果再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这件事公司会尽快调查清楚,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好员工,也不会滥用任何一个品行不当的人。”
苏盐否认了举报函里所说的截客,也否认了所谓的用美色谋私。
但对于和闻迦汀的关系,她既不承认也没办法否认。
她在会议室里略去了和闻迦汀私下比较隐私的部分,但事无巨细地讲述了桃源壹号和后来顾琳找她买银滩区别墅的全部过程。
柴主管可能是港片重度爱好者,发问方式和影视剧里的皇家警察如出一辙。
苏盐甚至怀疑会议室里可能藏着一台测谎仪。
但无论怎么样,苏盐心知只要她无法证明和闻迦汀是正常男女关系,这件事必定成为她职场生涯的污点。
可是,要怎么证明假的是真的呢?
苏盐翻了个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周二,苏盐正常起早上班。
要不是行程表上明明白白写着上午十点去老金店里盘点二手房源,苏盐这个时候是真不想和老金碰面。
不怪苏盐疑神疑鬼,实在是那封举报函上白纸黑字写着“截客”两个字。她来海城一年,亲自签的单只有桃源壹号和银滩区别墅,对方说她截客,自然只能从这几单里找可疑人员。
老金接触过霍东衍,还在售楼处里让苏盐帮着再牵牵线,只不过被苏盐拒绝了。
后来顾琳看中银滩区的房子,在事先没告知的情况下载着苏盐就去售楼处把单签了。老金得知之后还微信私聊苏盐,阴阳了两句。
“苏经理,我们店的房源管理得还可以吧?上个月一共卖了四套,除掉自房自售的一套,喝汤都喝了这个数。”老金坐在根雕茶几旁,笑眯眯地一手端起面前刚沏好的小青柑,另一手朝对面的苏盐伸出四个指头。
地产中介里作为直接签单人卖掉房子称为吃肉,管理的房子被别的经纪人卖出去叫喝汤。
苏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门店健康指数,“挺好。”
很多门店这两个月基本颗粒无收,老金店里的人也剩得不多,但因为平时房源本来管理得好,因此就算吃不了肉,光靠喝汤也能轻松度过淡季。
茶水滚烫,老金翻起嘴皮吹了吹,然后“滋溜”两口给喝了。
他给自己续杯,看见苏盐手边的茶杯没动,连忙说:“别光忙啊,苏经理。喝口茶润润喉。这两天上火,嗓子挺干吧?”
苏盐从屏幕上挑去一眼。
老金若无其事地将紫砂壶里的茶水滤进公道杯里。
中午老金要留苏盐在店里一块吃铁锅炖,苏盐给拒了。
她拎着包下楼,经过一楼时,有两个坐在角落里的经纪人可能觉得那是苏盐的视角盲区,悄悄指着苏盐左肩上的帆布包交头接耳。
苏盐冷不防看过去,那两个经纪人蓦地一顿,尴尬地笑笑。
苏盐收回目光,走出店门。
外面的阳光炽烈而惨白,苏盐经过旁边的巷道去取车,短短几步路就热得后背冒汗。
她坐进车里,一手去开空调,一手把包包放到旁边副驾座位上。
余光瞥见帆布包上的猫咪图案正面朝上,她顿了下,伸手将底下的电脑包抽出来,盖在帆布包上面。
启动车子,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下一秒,上半身忽然前倾,额头抵着手背,深深吸进两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车开走。
下午去售楼处,毫不意外地碰上老于和熊沐佳,因为这个楼盘离西南区也挺近,金芬姐也在。
他们在大堂的客户洽谈区围着一张小圆桌有说有笑,苏盐本不想过去,是金芬姐看见她,朝她招手,“小盐,来这里坐。”
老于和熊沐佳顺着金芬姐招手的方向,也转过脸来。
老于的眼神透着一丝担心,但可能因为避嫌的缘故有些闪躲,熊沐佳则丝毫不掩饰看见丑闻女主的猎奇表情。
苏盐脚步一顿,心里天人交战。
一个主宰性的声音在脑海里对她说:别去,白被人看笑话。
但不知怎么,迎上他们几人迥异的目光,苏盐还是走了过去。
金芬姐从旁边空桌拉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左手边,“坐啊小盐。”
“谢谢姐。”苏盐把电脑包靠椅子脚立放着。
“你从哪里来?”金芬姐问。
“店里。”
她见苏盐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红,不禁笑道:“年轻真好,白白嫩嫩的像刚出锅的豆腐,被太阳一晒就像抹上一层水胭脂,真好看。”
“是好看,不好看怎么能行。”熊沐佳接过话。
老于在旁边咳了一声。
熊沐佳白他一眼,“你怎么了?又阳啦?”
老于没理会熊沐佳,他看向苏盐,说起晚上大家准备去球馆打羽毛球,问苏盐去不去。
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余,这大半年苏盐或主动或被动已经脱离了东区小分队私下的活动,又刚出了举报函的事,苏盐怎么可能会去。
苏盐摇了下头,斜对面的熊沐佳轻笑一声。
金芬姐见气氛不对,就主动和苏盐聊起业务。
过了会,熊沐佳去洗手间,老于去旁边接电话。
金芬姐拍拍苏盐的肩膀,“没事,人都健忘,脸皮放厚点,过一阵就好了。你们年轻人不是流行一句话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苏盐苦笑道:“你都没问我举报函上的指证是不是真的。”
金芬一下笑了,“肯定是假的。你虽然去年才调来海城,但在渝城不是就已经进美诺好几年了吗?要真有歪心思,不至于到现在才发作。你是个聪明人,要发作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人抓到把柄。”
她见苏盐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摆摆手,说:“咱们虽然是同级别,我毕竟比你年长十好几岁。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苏盐心头颇受触动,可她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可惜我是不完美受害者。”
“你说什么?”
金芬姐没听清。
苏盐摇摇头,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苏盐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熊沐佳正对着其中一面镜子补口红。
她从镜面中瞥见苏盐,笑着挑了下眉。
苏盐走到她旁边,双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下,“哗哗”的水流声中,她忽然开口,“是你做的。”
熊沐佳捏着口红从镜中偏过脸,“什么东西?你张嘴就来啊!你看见我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