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谢词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点了下头,敷衍味十足。
杰克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讪讪地坐了回去,只剩吃瓜。
商谢词走到江挽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包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背景音乐的鼓点。
江挽晏仰起头,“队长......”
商谢词背着光,帽檐的阴影落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
她读不懂的意味。
时间像是被包厢里浓稠的烟雾和酒精凝滞了。
背景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鼓噪。
但先前几乎掀翻屋顶的喧闹此刻彻底哑火,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冰啤在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的声响。
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杰克酒醒了大半,僵在椅子上,嘴巴微张,像条搁浅的鱼。
其他人也噤若寒蝉,目光在角落和门口那道清冷的身影之间仓惶游移。
他们试图眼神沟通,最后都不约而已地想到了某个微博热搜。
商谢词动了,对杰克他们说:“我先带她走了。”
一堆人呜呜拉拉说“嗯嗯”、“好”、“商神慢走”。
商谢词没再看其他人,仿佛这一屋子东倒西歪的醉汉不过是背景板上的模糊色块。
她向前一步,微微倾身,带着室外夜露的微凉气息瞬间压近了江挽晏被酒精烘烤得滚烫的感官。
一只骨节分明、干燥微凉的手伸了过来,目标明确,不是扶,而是径直握住了江挽晏搁在膝盖上、还紧紧攥着手机的那只手腕。
力道不大,但不容置疑。
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激得江挽晏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抽回手。
“走了,要回去了。”她声音带点慵懒,却很认真地看着江挽晏。
江挽晏被动地接收指令,脚步虚浮。
商谢词的背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动,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了身后所有探究、惊愕、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手腕上那圈微凉的禁锢感异常清晰,皮肤相贴的地方,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在窜动。
让她混乱的思绪更加纠缠不清。
走廊的光线昏暗,两人的影子被拉长,纠缠着投在地上,无声地向前延伸,融进前方更浓的黑暗里。
地下车库的空气带着特有的阴凉与沉寂,与烧烤吧的烟火喧嚣形成两个世界。
商谢词的车,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SUV,无声地滑入专属车位。
引擎熄灭的瞬间,车厢内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安静,只有仪表盘幽微的蓝光映照着两张轮廓分明的脸。
江挽晏歪在副驾驶座上,意识在酒精的深海里沉沉浮浮。
商谢词解开安全带,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侧过身,微凉的手指搭上江挽晏的安全带卡扣。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到了。”
商谢词的声音比平时更低。
她探身过去,一手绕过江挽晏的肩背,一手试图去托住她的手臂,想将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队友架起来。
动作间,卫衣帽子滑落,几缕微湿的碎发垂落额角,带来一丝不经意的柔和。
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刚沐浴过的干净气息,混合着车内的冷香,再次强势地侵入江挽晏被酒精麻痹的感官。
江挽晏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只能捕捉到近在咫尺的轮廓。
——队长线条利落的下颌,微微抿着的薄唇,还有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沉静得如同深渊寒潭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
或者说,看着她这个“麻烦”。
手腕上残留的微凉触感似乎还在隐隐发烫,一路烧灼着混乱的神经。
包厢里那破罐破摔的冲动,杰克那震耳欲聋的狂笑,还有眼前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却又无处不在的脸……
所有的一切搅成一团滚烫的浆糊,在胃里翻腾,冲撞着理智的堤岸。
“队长……”她含混地咕哝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带着浓重的酒意和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委屈。
商谢词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嗯?”
一个单音节,听不出情绪。
就在这极近的距离,在商谢词那双沉静眼眸的注视下,在酒精彻底摧毁最后一丝理智防线的瞬间——
江挽晏毫无征兆地、像只凭本能行事的小兽,突然仰起脸,对着商谢词那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下颌角,极快、极轻地啄了一下。
那触感微凉,带着皮肤特有的细腻质感,短暂得像一个错觉。
然后,她身体软软地靠回椅背,半阖着眼,用几乎只有气声的音量,含混不清地嘟囔:
“队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话音未落,那沉重的眼皮就彻底合拢了。
她头一歪,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彻底坠入了酒精带来的、无知无觉的黑暗里。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都只是醉酒者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呓。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
幽蓝的仪表盘光芒,无声地勾勒着商谢词的侧影。
她维持着那个倾身向前的姿势,像一尊骤然被冰封的雕像。
时间被无限拉长、压缩,在这方寸之地无声地奔流。
地下车库深处传来遥远模糊的车轮碾压声,更衬得车厢内死寂一片。
商谢词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江挽晏酡红一片、已然失去意识的脸上。
她搭在江挽晏肩背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几秒钟后,她才极其缓慢地直起身。
“啪。”
一声轻响,是她抬手按灭了车顶灯。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仪表盘幽冷的蓝光,将她的脸切割在明暗之间,更显得下颌线紧绷如刀锋。
她推开车门,冷冽的地库空气瞬间涌入,驱散了些许车内浑浊的酒气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