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中,雾气开始消散。季辰仍然闭着眼睛,但弹奏的节奏变了——现在是一段熟悉的旋律,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他们第一次共撑一伞时耳机里分享的曲子。
林修远的眼眶发热。即使在这种时候,季辰还在用音乐与他对话。他抓起应急钥匙冲出门,不顾喉咙的灼痛大喊:"坚持住!我来了!"
顶楼实验室门前,林修远的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钥匙。门开的那一刻,浓烈的金属味扑面而来。季辰瘫倒在钢琴前,脸色惨白,眼睑下有明显的血痕。
"醒醒!"林修远拍打他的脸颊,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季辰的眼皮颤动了几下,但没有睁开。
"看...不见..."他微弱地说,手指摸索着抓住林修远的衣领,"修远...你的声音..."
林修远紧紧抱住他,感受对方急促的心跳。季辰的皮肤冰凉,呼吸中带着神经抑制剂的甜腥味。他必须尽快带他离开这里。
"能站起来吗?"他凑在季辰耳边问,尽量放慢语速让自己发音清晰。
季辰点头,在林修远的搀扶下勉强起身。他们跌跌撞撞走向门口,却在经过控制台时被季辰拉住。
"等等..."季辰转向乐谱的方向,尽管他看不见,"全息图...变了..."
林修远回头,发现雾气散去后,空中的光点重新组合成了一幅地图——等高线、经纬度标记,还有一个小红点。
"是坐标..."他眯起眼睛辨认,"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带?"
季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向下滑去。林修远顾不上研究地图,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出实验室,直奔医疗室。
医疗室的灯光下,季辰的脸色几乎和墙壁一样白。林修远帮他清洗眼睛,注射了解毒剂,然后坐在床边监测生命体征。季辰的视力逐渐恢复,但医生警告说神经抑制剂可能加重了他原有的视神经退化。
"你早就知道。"季辰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的视力问题。"
林修远没有否认:"从你第三次撞到门框开始。"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天才的观察力。"
"而你假装不知道。"
"就像你假装没发现我说话困难。"林修远苦笑,"我们真是绝配。"
季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触碰林修远的喉咙:"多久了?"
"三个月零七天。"林修远没有躲开,"语言中枢异常放电,医生说可能是永久性的。"
季辰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喉结,像在弹奏无形的琴键:"为什么不说?"
"你呢?为什么不说视力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答案太明显了——他们都害怕成为对方的负担,害怕看到对方眼中的怜悯。
"那个地图..."季辰转移话题,"我触碰乐谱时,看到了一些...影像。"
林修远挑眉:"我以为你只是看不见,不是出现幻觉。"
"不是幻觉。"季辰摇头,"更像是...记忆。不是我的记忆,而是存储在乐谱中的集体记忆。我看到一个冰封的实验室,里面有十二个...不,十三个人围成一圈唱歌。"
林修远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Orpheus项目?"
"很可能。而且..."季辰犹豫了一下,"我父亲在那里。年轻时的。"
医疗室陷入沉默。林修远轻轻握住季辰的手,感受对方指尖的微颤。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敦煌乐谱、西伯利亚基地、父亲的秘密研究,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某种能够影响群体意识的声波技术。
"我们必须去那里。"季辰最终说。
"当然。"林修远点头,"但在那之前..."他指了指季辰的眼睛和自己的喉咙,"不再有秘密?"
季辰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指:"不再有秘密。"
林修远勾住他的手指,突然凑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包括这个——我三天前就想这么做了。"
季辰耳尖泛红,却假装严肃:"科学工作者不应该感情用事。"
"去他的科学。"林修远笑着又亲了他一下,"这次我要用摩斯密码说'我爱你'。"
季辰终于笑了,捏了捏他的后颈:"天才,摩斯密码没有'爱'这个字。"
"那就发明一个。"林修远在他掌心敲击出一串节奏,"从今以后,这就代表'我爱你'。"
季辰闭上眼睛,将这段节奏记在心里。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西伯利亚的冰封实验室,父亲的黑暗秘密,还是他们各自恶化的健康状况——至少此刻,他们不再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