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宸宫偏殿响起声惊叫。
雕花金边铜镜哐当落地,骨碌碌在玉砖上转动,穿梭宫女们脚旁。
几名宫女面露慌色团团围上,大宫女微惊,“怎么了?是我们做得不好?”
“不是不是,是妆容太奇怪了!”
阮欢棠摆摆手,她拿起绢帕,试图擦去涂在脸上的胭脂。
大宫女拉下阮欢棠的手,她笑了一声,“就是这样的啊,我们都是化的这种妆。”
“可这……”阮欢棠犹豫地低下头,她看了看穿上身的粉蓝短袄,同色的百褶裙。
她翘起一只月白色绣鞋,她们连鞋子都给她换了。
一旁的宫女们附和,满眼都是欣赏,“对啊,多好看。”
在她们的夸赞下,阮欢棠不好意思的红了小脸,接受自己的新形象。
宫女们带阮欢棠穿过一道殿门,殿内,鎏金兽首香炉吐出袅袅青烟,她裙角沾染上沉香木淡淡的熏香味。
龙纹梁柱间挂浅杏色轻纱,时而随轻风摆动,从偏殿到正殿,阮欢棠有样学样,随宫女们安静地等候。
缂丝双面绣屏风隔断她的视线,内殿人影幢幢,交谈的说话声模糊。
“龙颜永驻千秋岁,帝业长存万古春。”
一句一字寿词恍惚入耳。
朱琦长眉舒展,他伸手扶起冯德,凤眸浮动蒹葭之思,“多年过去,我们都不似从前,还记得……”
从前的时光似翻动书页,一页页回忆浮现脑海之中。
“五郎君辛苦……”
冯德眼睑涌现热意的潮湿,泪光在眼里转了个圈,他与朱琦走过坎坷道路,深知其中万分不易。
能走到当下,朱琦实在艰辛,可初登基一年之后,小太子仙逝,他不胜悲恸,整日郁郁寡欢。
更是无心朝政,全权丢给内阁与司礼监,由首辅暂代诸多政事。
冯德不忍于此,他温和劝解。
“如今海晏河清,万民安居乐业,五郎君难道不想看看这太平盛世?何至如此劳心伤神……”
此番话一落,泪水慢慢蓄满朱琦眼中,他看着冯德,摇摇头哽咽半句,“冯伴伴……”
朱琦难忍悲痛,竟当场哭泣。
“五郎君……!”冯德心焦,面露自责。
冯德重重地唉了一声,“唉!都怪奴婢嘴笨,今日乃五郎君诞辰,大好的日子,竟口不择言败坏五郎君心情,奴婢罪该万死!”
“冯伴伴言重……”
在外的阮欢棠听去了一些,她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心声惊道:皇帝竟然会为小太子悲痛如此?
可书里帝后关系不似表面和睦,皇帝实际厌倦皇后,只是小太子天资聪颖,他视为储君人选,才怜爱几分。
“陛下多保重龙体,奴婢…退下了。”
冯德献上龙辰贺礼,再度安慰朱琦几番话,他便自请告辞,怀份心事退出内殿。
阮欢棠连忙收回目光,她的头垂得更低。
“嗯?”
冯德双眸划过抹疑惑,方才似乎看到名望着内殿走神的宫女。
身边的小太监跟着冯德,脚步一顿,“掌印?”
阮欢棠紧张的盯着自己裙摆,银色飞鱼服衣角在身前掠过,一道目光迟疑徘徊她发顶。
小太监不明缘故,“掌印,您怎么了?”
“无事…走吧。”
冯德若有所思,多看两眼阮欢棠。
殿外夜色朦胧,阖宫上下点亮灯盏,整座皇城灯火通明。
阮欢棠跟着皇帝的仪仗队,坐在步舆的朱琦撩开半透帷幕,他低眸凝视着换新装的少女。
一双带血丝的凤眸含笑,病容隐在昏暗的帷幕后。
“如今,倒有几分人样了。”
朱琦似夸奖的话飘过她头顶。
阮欢棠微鼓桃腮,她圆睁剪水秋瞳,只敢在心里怂道:那您还挺有人样!
她却忘了自己压根藏不住心思。
朱琦朗然的笑,他一时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不住地咳嗽。
忽而阮欢棠手举瓶木罐,她目光关切,柔声的语气担忧,“陛下,您没事吧?水给您。”
朱琦面泛薄红,咳得两眼泪花直泛,见阮欢棠吃力地举着木罐,他疑虑地接过。
木罐散发若有似无的蜜桃甜味。
朱琦本着不辜负阮欢棠的好心,打开木罐浅抿,算了却她的一番好意。
清凉的水湿润他薄唇,一缕果香甜味渗入唇齿,他从中惊奇尝到蜜桃的味道。
甜味一点点渗入咽喉,如流水般流动于体内。
朱琦脾胃暖融,他神色微凝,凤目露出讶异。
这丫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果然不简单。
他眼神赞赏,看了一眼阮欢棠。
只是递水的阮欢棠:“???”
她什么都没做啊!干嘛这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