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追究”二字,京墨的眸子亮了下,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与喻九白齐视,随后便替他撩了下散在耳前的墨发。
他轻轻的将这缕头发拨至耳后,神色怅然。
“对不住了我的王爷,你怕是要对我追究上不少了。”
头发是京墨解开的,发带也落在了京墨手中,喻九白沉声:“不要太放肆了。”
他话音刚落,京墨手上那发带顿时逼近他的视线内,他撇开头,意图躲开,却被京墨捏着下巴摁了回来,这人就这么堵住了他的嘴。
喻九白气的怒目圆睁,几乎要用眼神刀了此人。
“别这么看着我。”京墨叹了口气,他低下头来轻声道,“这件事总得有一个人来做恶人吧?”
喻九白说不了话,他只得摇了摇头。
“王爷恶人当的久了,让我当当如何?”
京墨蹲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喻九白的神色,笑意越来越深,后者一时间居然猜不出来他现如今是何意。
不知道看了多久,喻九白眼睛都有些发酸。
他死死看着京墨,不眨。
京墨似乎是察觉到什么,食指轻轻的擦了一下喻九白的脸,一语不发。
“等等吧。”他道。
就这么,就这样。
他就这么丢下这句话便出了门去。
喻九白看着京墨就这么将房门合上,连窗户都没留,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将目光从门前移开,落到了后者为他留着的那盏灯上。
他轻轻的闭上了眼。
虽然将摄政王绑在屋内,但京墨心里还是没什么底的,他能绑喻九白一会,但绑不了多久,先前他便和江子梵说了这事,当时便被江子梵骂了一顿。
他与喻九白回屋之前,秉着关心下属的原则,先去江子梵那儿看过,顺带问了此毒解药的配伍如何,但结果却还是强差人意。
于是京墨便拉着江子梵说起了这事。
江子梵当时没同意,看着京墨仿佛认定他疯了似的,京墨只得让他考虑一下。
他快步朝贫民窟走去,不算远的路程,他甚至跑了起来,心里焦躁的很。
直到他看见焚尸坑周遭灯影重重……
果然,江子梵还是同意了。
还没走近,他的肩膀便被拍了一下,江子梵站在阴影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最后一次了,京墨。”他道。
不过视线却是看着不远处咳嗽不止的百姓,这群人里有年迈的老人,有即使没什么力气也陪在妻子身侧照顾的丈夫,也有慈爱护着孩子的母亲,也有病重的孩童仍带着笑打闹,更有因为疫病精神崩溃打骂身侧人的青年……
什么人都有。
大半个燕儿镇的人都在这里了。
江子梵:“摄政王同意了吗?”
京墨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也是。”
江子梵朝前走了一步,对京墨道:“按照你的要求都准备妥当了,但这样做的后果你要想好,你以后会有污点的。”
京墨低头看着,离他们二人不远处,焚尸坑周围地上已经倒上了火油,淌落于坑底,那下面事先都是准备好的可燃物什。
只需要……
京墨看了江子梵递过来的火把。
他点了点头。
“无碍,你看我没怕过什么?”他突然笑道。
京墨轻轻扫了一眼周遭黑暗,先前藏在四周暗处的黑影都蓄势待发,只待行动。
江子梵无奈道:“摄政王知道你背着他养过这么一支暗卫吗?”
京墨不语。
他接过江子梵手中的火把,朝前走了过去,霎时火苗便如恶鬼席卷蚕食,将周遭场景都吞吃入腹。
冬日本不易起火,此刻靠着火油,顿时焰飞尚且十丈有余,见着要冲出火势范围外的百姓,藏在暗处的黑影立即行动,将人拦了住。
难民被火势逼至绝境,瞧见坑底尚未起火纷纷跳了下去,直到顺着火油燃到坑底的烈焰,此刻再无生路。
京墨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火光映红他的脸,他指尖轻颤,听着孩童的哭声戛然而止,留在了火光内。
这火烧的久,京墨看的也久。
他看到眼睛发涩,都不敢稍微闭上一会儿。
直到火熄后,坑中仅于焦土与一些未燃尽的骸骨,京墨这才低着头,一步步顺着热气凑近坑边,蹲了下来。
“第一次吧。”江子梵在后边不远处道。
京墨垂着眸子:“必须这样。”
他看着周遭的惨象,没有什么表情,蹲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脏灰,转身便与远处的江子梵对视。
“疑似中毒的便抓出来吧,按这个法子解决,其余未染病的就隔离开来,不需要很久。”
江子梵点了点头。
京墨在这件事上开了先例,其余人干起来便得心应手了,他把摄政王关在屋内,甚至于吃饭喂水都是他亲自动手,连洗浴都是京墨替喻九白擦拭身体,根本不放他出来。
一开始喻九白还会骂他几句。
到后面便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起这件事了。
不消半月,京墨就给喻九白解了绑。
“王爷,要回京了。”京墨道。
喻九白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作言语。
京墨有些无奈的想去勾喻九白的头发,却被眼前的人躲了开来,他只得轻声叹道:“王爷,我说过的你之后怕是要对我追究不少。”
喻九白没理他,只皱了皱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出门去将那郭家父子提了出来,期间根本懒得与自己那王妃多说一句。
京墨心里反倒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就连马车喻九白都要与他分开坐了。
直到马车踏上回京的路上,喻九白在中途上了京墨的马车。
他看着京墨,低声道:“本王真的很讨厌你,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