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手臂好像不能动了。玛弗银达感受着周身的挤压,尝试着活动身体,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是没有睁眼,还是——
失明了。
但是她此时明白一件事。
她没死。
一声刺耳又震颤的闪电,天坑外的苍天大树被劈成两半。一只手推开肉块,从尸堆里伸出来,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出世。
轰鸣而震慑的雷声穿过乌云密布的夜,虎式坦克残骸燃烧的噼啪声,和天坑里死寂的死人山共鸣在被血泪浸透的大地上。
玛弗银达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再跌倒,又惊心动魄的爬起来。
她靠坐在岩壁旁,拉过一条大腿当坐垫。周围有应急物品,玛弗银达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睁开但无神的眼睛,估计是短暂性失明了,右手骨折没有知觉,腹部不知道是不是被□□辐射打了个坑。
玛弗银达动了两下就没力气了,呼吸声急促的像是倒计时的警钟。她摸到了纱布垫,摁在腹部,又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右手。不知道摸到的是不是肾上腺素,她心一横,一针管扎了下去。
呼……
真是一场运筹帷幄的大屠杀计划。
她的功劳不可没。
眼前的光明还没有恢复,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女人如同应激的猫儿,瞬间寒毛竖立。
“那边!去看看那边!”
“报告,没有伤员!”
玛弗银达猛地翻身,靠着除去视觉以外的感官半盲目的逃跑。她兀然的从心底涌出一股绝望和淡然的悲伤,不是那种大起大落的激动,像是从心脏沿着血管逐渐冰冻,衰败,枯萎。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不断地杀人,受伤,刀尖舔血的活着?
玛弗银达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有力的跳动着,即使是强弩之末的身体,依旧不能摧毁它生命力般的震撞。
“……找到没有?我问你找到没有?!……”
声音模糊又遥远。
忽然,她一脚踩空,来不及惊呼,仰头看见的那片天如此的熟悉。
这个场景,玛弗银达回到了16岁的自己,那个冷漠的、沉郁的、身上还没有成片的伤疤的Mapu Yindea,在几百米高的断崖海岸纵深一跃——
但这次她没有目标。
玛弗银达忽然心头一凉,瞳孔骤缩的瞬间想起那段对话。
“知道上膛的枪和出鞘的刀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吗?”
“什么?”
“它没有目标。”
说话的年长者低声哼笑,语气晦暗不明。“没有目标就是最大的弱点,它们脆弱的如同一支枯枝,一个三岁小孩都可以轻易将它摧毁。”
那时候的玛弗银达太年轻,太清狂,太不知天高地厚,也暗暗嗤之以鼻于这段学术的言论。
玛弗银达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身下是无尽的深渊。
她要跌下去了?
那就跌下去吧。她忽然有些发自心底的疲累,想着如果是这么死了也无所谓了。阿音,她默默的念,你这辈子活得很苦,就这么算了吧。
忽然她的手被攥住了,在黑暗中,那么明显。
谁?
海青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缩成一个点,又慢慢放开。她动了动头,看了眼床头柜的表,凌晨三点。
“怎么睡得这么不老实。”背后忽然顶过来一个结实的胸膛,兰了扰感受到脖颈处的柔软的嘴唇的凉意,接着就被身后的人紧紧的抱住。
“……!?”
下一秒,还没有立马清醒的兰了扰一个利索的翻身抬腿,膝盖顶进对方腹部,一腿给人踢开,地板传来一阵闷响。
“呃哼——嘶……”
鹿璃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板,一只手揉着受伤的屁股。兰了扰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眯着眼睛,眼底还留着没有散去的惊恐和诧异。
灯亮,她看清地上的人。
“……”
兰了扰咬着后槽牙,视线缓缓地从这个非法闯入者身上移到卧室连接的小阳台上的窗户,纱窗被打开,徐徐凉风传来。
她眼角抽抽:“你爬窗进来的?”
“嗯。”
兰了扰扶额抹了把脸:“本事挺大啊!?”
“没有。”
还让你谦虚上了?!兰了扰瞪着她:“干嘛爬我家的窗?”
“我说了你不陪我睡我就跑你店里来睡。”
兰了扰一直以为她开玩笑的威胁调侃一下得了,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行动派出手打乱套路。
两人无声的对峙,十几秒后,兰了扰率先被气笑了。她一只手撑着床,伸手扯了扯被汗洇湿的衣领,再次抬眼,眼角柔媚的眺她。
鹿璃依旧坐在地上:“我困了。”
“……”兰了扰顶腮,“你就不解释一下——”
“我想睡觉。”鹿璃看着她,“我可以上床吗?”
这句话被鹿璃说成了陈述句。
兰了扰瞪了她几秒,然后猛地翻身背对她躺着,不理她了。
鹿璃低低的、无声的笑了,利索的爬上床,安静的躺在兰了扰身边。她体型太大了,再加上兰了扰也不是娇小的身材,单人床略显得逼仄,两个人侧躺着,呈抱勺式睡姿。
兰了扰忽然转了个面面对她:“你怎么爬上来的?”
鹿璃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语气沉缓,不解释,但是兰了扰能够听出来里面被吵醒的小小的不耐烦:“唔,快睡。”
兰了扰看着反而钻进自己怀里的人:“……”
兰了扰微微转过头,下巴顶着她的额头,无奈的笑笑,反过来伸出一只手在她肩头,像是抚慰婴儿一般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