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静!”
“好了,开始吧。”台下的女评委说到。
钢琴的第一个音符像露珠坠入夜色,弦乐如薄雾般轻轻漫开。两个女孩站在光晕里,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节拍轻颤。当前奏的余韵即将消散时,她们同时抬起下巴——
“风扬起时繁花落尽”
“谁执笔为你绘丹青”
……
“月下独影泪湿青衣”
“流水不付一世情深”
……
一个声音先浮上来,清澈得像穿过林间的晨光;另一个声音随即缠绕而上,温柔如仲夜的潮汐。
当副歌降临,两条声线突然交织成金色的网,网住了所有正在下沉的心事。
评委席突然凝固。老教授指间的铅笔"咔"地折断,炭灰在评分表上晕开乌云;年轻评委的咖啡杯倾出褐渍,在雪白袖口蔓延成颤抖的星群。
所有目光钉在舞台中央,喉结随高音无声滚动。
一些学生的爆米花袋倾洒出凝固的金色瀑布,高举的手机森林成片暗沉。当和声刺穿穹顶的刹那,角落传来铝罐被捏瘪的脆响——碳酸泡沫正从某只颤抖的指缝间,滋滋钻出细小的银河。
伴奏的余韵尚未散尽,斯怡和叶涵的和声原本像两条缠绕上升的银丝,在礼堂的穹顶轻盈回旋。
可就在转入第二段副歌的升调时,叶涵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那个关键的高音,本该如水晶般清透地悬停在半空——它却像一只突然折了翅膀的鸟,从光滑的丝线上猝然滑落,变成一个短促、发颤的扁平音符,突兀地砸在流淌的旋律中间。
寂静像一块沉重的绒布瞬间落下。斯怡的歌声明显顿了一下,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台下,评委席上那位一直闭目倾听的白发教授猛地睁开眼,眉头蹙起一个深刻的川字。
另一位年轻评委正欲落笔的手悬停在半空,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迅速晕开一小团深蓝。学生区原本沉浸在旋律里,却在此刻坐直了身子。
叶涵的脸颊瞬间褪去血色,变得像她身上白金色的演出服。她飞快地垂下眼睫,指尖死死攥住了蓬松的裙摆,骨节发白。
那个走调的音符,仿佛带着尖刺,在骤然紧绷的空气里,留下了一道清晰又尴尬的划痕。
《天若有情》这首歌在前几年可谓是火到家喻户晓,台下几乎没几个没听过的,而那一排评委席的评委就更不用说了。
花口的音乐老师一向都爱注重细节,有个很低的调唱错都能揪的出来,更别说叶涵这高潮刚过后的音调了。
在叶涵紧张到快唱不出来时,斯怡轻轻往左边挪了挪,握住她的手,缓缓看向她,示意她放松下来。叶涵这才强撑着把最后一段唱完。
伴奏停了一会儿后,女评委将钢笔重重插回笔筒,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排练厅里格外刺耳:
“开头部分情感浓度够,‘谁执笔为你绘丹青’的弱声处理有层次感,和声交织也算工整。”她抽出谱子唰地翻到第二页,指甲狠狠戳在第十六小节。
“问题出在‘爱到最后要分离’这句——叶同学,你的升F音准塌了半度,拍子还抢了四分之一拍,把斯同学的和声线彻底带歪,像根绷紧的弦啪地断了似的。”
她摘下银边眼镜,捏着鼻梁深吸一口气:“这首歌的魂就在副歌的爆发转折,容错率是零。你们失误的不是普通小节,是捅在心尖上的刀尖。”
她抓起蓝印章悬在评定表“待定”栏上方,缓缓开口说道:“下周三终审前,我要看到脱胎换骨的副歌。叶同学每天单独练升F转调两百次,斯同学盯着她音准合练一百遍——”
印章咚地顿在桌面上,震得谱架微颤:“若再让我听见那个走音的‘离’字,盖下去的可就是鲜红的‘淘汰’章。”
女评委叹了口气,举起话筒说:
“很遗憾,第一次彩排,你们落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