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岫把自己的马让出来搁着犯人,顾忱赵桓也没骑马,都放着已经昏过去的差役。
“为什么没人觉得奇怪?”家家户户紧闭门,不露出一丝光亮来。
顾忱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好奇地把脑袋转向当地的官白岫。
“明天就是中元节。”白岫出言解释,“就是灯市的日子。”
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二人对灯市都是有些印象的。
满河莲灯,满天花火,那叫一个热热闹闹的不夜天。
正巧是灯市的前一天,搞些烟火的试验也不足为奇。
“就说是谢家之前准备的烟火炸了。”慌慌张张,嘴里喊着走水了走水了的街坊四邻拿着桶陆续赶来,沉静的声音忽地响起,赵桓的说辞也显得有几分可信。
“下官明白。”白岫也知道两位王爷并不想惊动什么人,事情能压则压,更何况明天还是个大节日。
“看看这纵火的是何许人也。”回衙门歇了半晌,顾忱身上的滚滚烟味也未曾尽散,以至于对面的男子还以为自己是在火场边躺着。
男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绑了,这个诡异的姿势他可动弹不得,挣扎得脸都憋得通红。
他心一狠,牙狠狠一咬。
……
无事发生。
他咬了个空。
“啊,你在找毒药吗?”赵桓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说出的话可是一点不攒口德,“不好意思,扔了呢,藏得太不走心以至于我都怀疑你是被临时抓来充数的。”
男子眼前一黑。
他不如死火场里算了。
顾忱的语气严肃起来:“郭嘉宝,淮瑜人氏,是戏班子的打杂的,我记得没错吧?”
郭嘉宝用怨毒的目光扫过顾忱的脸。
“呵。”他默认了。
眼前二位明显是有备而来,他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在阿苑房里听到的没错,燕卫果真是来了江州。
该怎么提醒主子,江州不安全了呢。
小房间里谁也不做声,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
白岫清亮的声音遥遥传来:“人我带到了!”
赵桓把门打开:“有劳。”
眼前被绑着的是个长相俊美却略显阴冷的男子。也许是肤色太白,映得他那双不带感情的乌色眸子格外深邃。
郭嘉宝心想坏了,他阴晴不定但手眼通天的主子怎么也进来了呢。
顾忱错愕地一挑眉,赵桓的表情也有惊讶。
还是故人啊。
天涯情的戏本当然不是胡编乱造,那是江湖十六州实打实发生过的风云故事。
眼前的俊美男子,就和当年的魔头长相别无二致。
“桑宜?”顾忱顺口道,对面的男子表情平静地点头应下。
这真是巧了。
桑宜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什么事都是一问就招。
果然,性子和当年的大魔头也是别无二致。
他们早该想到的。
阿苑是当年的侠女,她若已经入了轮回,那死得比她还早的宿敌魔头也该重活了。
一切都顺顺利利,桑宜招得爽快,他们听着却觉得心惊。
他的语调又轻又柔,说得话却是让听者不寒而栗:“我的伙伴嘛,他们可不在江州。人家在湖州种花种得好不滋润呢,我这个戏班的班主都有点心动。”
乌粉不是从西洋那边流进来的。
有人在大宋境内制毒。
二人审问完出了屋子,白岫还在门外候着。
“阿苑姑娘呢?”顾忱想起了那个女孩。
“是她说的桑宜有问题,不过她不肯来,说是和桑宜的情分已经尽了。”白岫见四下无闲杂人等,就说了事实。
赵桓的视线虚虚一望:“她是个好姑娘。”
人在某种情况下很难改变。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该是什么人不是小小的一次轮回就能改变的。
阿苑依旧选择了正道,大义灭掉了于她有恩的魔头桑宜。
这一幕何其相似。
曾经的江湖客阿苑也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杀掉了桑宜这个魔头。
四季轮转,百年百年又百年。
顾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百余年前的仲秋,遥遥地望着少女阿苑提刀离开。
明日又是江州最繁华的灯市,她和赵桓的情最初就起于此处。
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江湖十六州之前,王朝的更迭也是如此吧,一切都像个轮回。
三百年时光飞速倒退,一切如初见时那样。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