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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破碎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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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温言?"护士问,"他去水疗室做康复训练了,应该快回来了。"

周予安点点头,坐在床边等待。他注意到温言的床头柜上多了一个药盒,不是医院常见的白色药盒,而是一个浅蓝色的小盒子,上面没有任何标签。出于好奇,周予安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几粒红色胶囊,数量明显比医嘱上应该剩下的要少。

"这是...他的心脏药?"周予安自言自语道。

门被推开,温言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了进来。看到周予安手里的药盒,他的表情瞬间凝固。护工离开后,温言迅速推着轮椅过来,从周予安手中拿回药盒,紧紧攥在手里。

"你...没按剂量吃?"周予安轻声问,"为什么?"

温言咬着下唇,眼神闪烁。最终,他在本子上写道:【嗜睡副作用太强。少吃一点能保持清醒。】

"但这很危险!"周予安压低声音,"李医生说过这些药对你的心脏——"

温言打断他,快速写道:【我知道风险。但我想要清醒的时间,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他的笔迹因为激动而变得潦草:【我不想把所有时间都睡过去!】

周予安胸口发疼。他蹲下来,与轮椅上的温言平视:"但如果你不吃够药,可能会...可能会..."

温言平静地写下:【我知道。但比起长而无意识的生命,我宁愿选择短暂而清醒的存在。】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周予安心里。他握住温言的手,那只手冰凉而颤抖。"求你,"他声音哽咽,"按医嘱吃药。我想要你...活得更久一些。"

温言的眼睛湿润了。他慢慢点头,做了个"我尽量"的手势。周予安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大承诺。

"水疗怎么样?"周予安转移话题,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温言的表情放松了些,他写道:【很累但舒服。水让身体变轻了。】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轮椅侧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周予安。

里面是一小包荧光星星贴纸。"这是...?"

温言指了指天花板,做了个"晚上"的手势,又画了一个星空的样子。

"你想把这些贴在天花板上?像星空一样?"

温言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周予安想起他们曾一起看过的天文画册,温言对那些星座图表现出特别的兴趣。

"今晚我们就贴,"周予安承诺道,"我来帮你。"

温言微笑着,突然咳嗽起来。这次咳得不算厉害,但周予安注意到他偷偷瞥了一眼那个蓝色药盒,眼神中带着愧疚。周予安没再提药的事,只是帮温言倒了杯水,然后开始讨论如何在天花板上布置"星座"。

晚餐后,当医院的灯光调暗,周予安和温言开始了他们的"星空计划"。温言坐在床上指挥,周予安则站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将荧光星星贴在天花板上。

"北斗七星...是这样吗?"周予安问,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贴上七颗星星。

温言摇摇头,做了个调整的手势。周予安根据他的指示移动星星的位置,直到温言满意地点头。

"你懂天文?"周予安好奇地问。

温言写道:【爸爸以前是天文爱好者。车祸前,他常带我和妹妹去郊外观星。】

周予安想起温言背上那些伤痕,很难将"天文爱好者"和"施暴者"联系在一起。人的复杂性总是超出想象。

他们花了近一小时布置天花板。完成后,周予安关掉灯,荧光星星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绿光,确实像一片微缩的星空。温言仰头看着,表情宁静而满足。

"真美,"周予安轻声说,"像真的把星空搬进了病房。"

温言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周予安小心地躺在他旁边,两人肩并肩望着他们共同创造的星空。温言的手悄悄找到了周予安的,十指相扣。

"那个是大熊座,"周予安指着天花板说,"希腊神话里,它是被宙斯变成熊的女神卡利斯托。"

温言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更多。周予安继续讲述其他星座的故事——猎户座、仙女座、天鹅座...每个故事他都尽量讲得生动,看着温言的眼睛随着故事内容而闪烁。

"...所以珀尔修斯救了安德罗米达,他们最终结婚了。"周予安讲完仙女座的故事,转头看向温言,发现对方正凝视着他,眼神柔和而深邃。

在星光下,温言的面容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脆弱。周予安不自觉地伸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温言闭上眼睛,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温言..."周予安轻声呼唤,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

温言睁开眼睛,慢慢靠近,额头抵在周予安的肩膀上。周予安能闻到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只属于温言的气息。

他们就这样躺着,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直到温言的呼吸变得缓慢而规律——他睡着了。周予安小心地起身,不想惊醒他,但温言在睡梦中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是不愿让他离开。

"我不走,"周予安轻声承诺,"只是去关窗。"

他轻轻掰开温言的手指,下床关好窗户。夜风带着初春的凉意,周予安担心温言会着凉。回到床边,他小心地为温言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继续守护着这个星光下的睡颜。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周予安想起昨晚的愿望——让温言活下去。他看着温言平静的睡脸,在心中又加了一个愿望:让温言找回自己的声音。

凌晨时分,周予安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他猛地坐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温言床边睡着了。温言正痛苦地蜷缩着,咳嗽剧烈到几乎窒息。

"温言!"周予安慌忙按下呼叫铃,然后扶住温言颤抖的肩膀,"呼吸,慢慢呼吸。"

温言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手指死死抓住胸口的衣服。他突然抓住周予安的手腕,指甲几乎陷入皮肉,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

"护士!医生!快来!"周予安大喊,恐惧像冰水一样漫过全身。

温言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周予安俯下身,听到一个破碎的声音:"不...不要...打我..."

这声音如此微弱,却像惊雷一样击中周予安。温言说话了——六年来第一次有意识地发出词语,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是这样令人心碎的内容。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周予安被推到一边。他看着医生给温言戴上氧气面罩,注射药物,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温言的眼睛大睁着,里面盛满了恐惧,但不是对当下病情的恐惧,而是对某种记忆的恐惧。

"是肺动脉高压危象,"李医生快速判断道,"准备硝酸甘油。家属请出去等!"

周予安想说"我不是家属",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温言——那男孩正无助地伸着手,似乎在寻找什么。周予安想冲过去握住那只手,但护士已经把他推出了门外。

走廊上的时钟显示凌晨四点二十六分。周予安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耳边回响着温言那句"不要打我"。原来即使在生死关头,温言最深的恐惧仍然是童年时的暴力。那个声音虽然破碎,却比任何完整句子都更清晰地揭示了温言内心最深的伤痕。

周予安将脸埋进手掌,无声地哭了。为温言的痛苦而哭,为他终于能发声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而哭,为那句求救指向的是早已不在场的施暴者而哭。

一小时后,李医生终于走出病房。她看起来很疲惫,但表情比周予安预想的要轻松:"稳定下来了。是肺动脉高压危象,但发现得早,处理及时。"

"他会...好吗?"周予安声音嘶哑。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李医生谨慎地说,"但这种危象一旦发生,意味着他的心脏状况在恶化。"她顿了顿,"他说了什么吗?护士报告说他说话了。"

周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他说'不要打我'。"

李医生的表情变得复杂:"创伤记忆在危急时刻浮现...这很常见。他的选择性缄默症可能正是源于这种创伤。"

"他还会说话吗?我是说...有意识地说话?"

"医学上没有绝对,"李医生叹了口气,"这次突破可能是好兆头,说明他的心理防线在松动。但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只是应激反应,不会重复。"

周予安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蓝色药盒...他承认自己减少了药量。"

李医生的眉头紧锁:"我就知道!这种药绝对不能随意减量。"她摇摇头,"我会调整用药方案,换成更难自行调整的剂型。这孩子...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

"他只是...想要更多清醒的时间。"周予安轻声辩护道。

"我理解,"李医生的表情柔和下来,"但生命比清醒的时间更重要,不是吗?"

周予安没有回答。他想起了温言写的那句话——"比起长而无意识的生命,我宁愿选择短暂而清醒的存在。"也许对温言而言,质量的优先级确实高于数量。

"可以看他了吗?"周予安问。

"再等半小时,让他好好休息。"李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该回去睡一会儿。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

周予安勉强笑了笑,等李医生离开后,他又在门外等了十分钟,然后悄悄推开温言的病房门。

温言已经睡着了,氧气面罩下是他苍白的脸,胸口连着各种监测导线。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依然亮着,在这片人造星空下,温言看起来像个迷失在梦境中的孩子。

周予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地握住温言的手。那只手比平时更加冰凉,静脉留置针周围有一小片淤青。周予安轻轻抚摸那些淤青,想起温言说过的每一句话,写下的每一个字,和那首破碎却美丽的《小星星》。

"我在这里,"他低声承诺,"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窗外,天色渐亮,星星一颗接一颗地隐去。但天花板上那片微缩星空依然亮着,像一个个不会消失的承诺,安静地守护着这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美丽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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