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柴房,沈云烬有些懊悔。
他已经数日未下山挑水捡柴火,本来平日也只能靠做些杂活换取食物,但自从那日过后,那些管饭的伙计个个都对他避如蛇蝎,一见他就脸色大变,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不能吃那盒给谢微远送过去的桃花酥。
那盒桃花酥本是他设下的试探,因此在里面放入了毒草汁液。如今看来倒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最后只能去后山摘点果子充饥。回到柴房后只吃了几个浆果便精疲力竭地躺在稻草堆里昏睡过去。
他睡得极浅,这些年养成的警觉让他在睡梦中都能捕捉到柴房里的风吹草动
忽然,窗台传来细微异动。他霎时睁眼,目光落在异响处,却只瞧见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
沈云烬走到窗边查探,那里放着两个用荷叶包裹着的小巧肉包,旁边还有一本九幽门的入门心法。
包子还散着袅袅热气,浓郁醇厚的肉香涌入耳鼻,勾得沈云烬腹部可耻地咕了一声。
但他并未急着吃下,而是拿起一旁的九幽心法。曾经可望不可求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但他内心并未升起半分欣喜,只翻开那书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留下这东西的人早已远离。
会是谁?
他将其中一个肉包扔给了蹲在柴房旁流着哈喇子的野犬,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才放心将剩下的肉包吃下。
暖意入胃,心中似有洪流翻涌,他疑虑着,这世上,还会有谁肯待他好?又有谁肯冒着夜悄悄给他送这些东西?
沈云烬捧起那本心法,借着月光熟读里面的内容。
会是季云澜吗……
那个给他送药,让他睡了两天床榻,还给他送桃花酥的师弟?
一丝难以言状的柔情在心底滋生。
又过了数日,那神秘人每晚都如约而至,有时送来的是热腾腾的包子,有时送来的是小巧玲珑的点心,有时还会带些基础的秘法典籍和剑诀。
沈云烬心中生疑,不明白季云澜为何如此躲着他。
于是他去山下找了些柴火,将其放入火盆中,让嘶嘶漏风的柴房里暖融融的。想着今晚上一定要将季云澜请进来,好好感谢一下他的帮助。
毕竟,这是九幽门中唯一愿意对他施以援手的人了。
夜半时分,他佯装睡去。今日他特意将稻草堆放在离窗户近的地方,以防止那人再次逃脱。
果然,脚步声如约而至,那人又将两个肉包放到窗台处。
沈云烬今日如何也不想错过这人,于是赫然睁眼,从窗下一跃而起,压住那人还未收回的手腕。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从头到脚都包裹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姿高挺,应当是个男人。
对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浑身一颤,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将包子放下就要逃走。
沈云烬不想错过揭穿这人身份的机会,死死抓牢那人的手腕。
“你是谁?为何帮我?”
男人没有回应,而是奋力挣扎想挣脱沈云烬的桎梏。但沈云烬力气大得惊人,死活不肯撒手。
两人挣扎,谁也不肯让步,几乎要大打出手。
于是“嘶啦”一声,男人的衣袖被沈云烬撕破,终于挣脱开来。
沈云烬又急切往前拉住他,却没收住力,在他手上划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慌忙收手,男人趁机脱身,逃之夭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荷叶中的包子还冒着滚烫热气,应该是刚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沈云烬百思不得其解季云澜为何会如此躲着他。
难不成是上次让他试药吓着他了?
他眸色暗了暗,将包子吃下去。饥肠辘辘了一整天,总算有个能暖胃的东西。
沈云烬怔怔看着指尖的血色,心底难得升起一点愧疚。
既然如此,明日便去找季云澜亲自道谢吧。
翌日清晨,沈云烬径直走向旭日居。
此处分为八层,分别住着八位长老手下的弟子,季云澜是谢微远手下的弟子,自然住在这旭日居的最高层。
他正愁如何找到季云澜,就正巧看见季云澜蹲在庭院中喂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
少年的模样尚且稚嫩,是没有任何攻击性,柔顺的美,身上带着水灵根修士特有的温润气质。他和同样天生水灵根的谢微远截然不同,他温柔如春水,而谢微远则如冷冽的寒冰,谁都没法接近。
他难得有点涩然,毕竟自己上次拿他试药就算了,昨晚上还在他手上刮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如自己先道个歉吧。
“季云澜,我有话和你说。”话一出口就硬邦邦的,活像来讨债的,他说完又懊悔太过生硬,于是补上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季云澜见他来了,莞尔一笑:“师兄有什么事请说。”
“就是前两天的事……抱歉。”
季云澜似乎惊讶于他会道歉,眉眼轻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