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远墨发散开,如瀑般垂散在肩头,衣襟无意识地松散开来,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他眼神迷离,平素凌厉的眉眼此刻带着睡意的懵懂。
“你梦游,自己爬上来的。”
沈云烬目光停滞在那一小片若有若无的锁骨上,喉结不自觉地滑了滑。他昨晚竟睡得这么沉,连自己起身爬床都毫无知觉?
他目光游移至谢微远的脸庞,并未瞧出什么端倪,于是收敛神色,嗓音低沉暗哑道:
“弟子叨扰师尊了。”
“无妨,收拾收拾动身吧,这黄粱卷能吞噬人识魄,需尽早寻到出路。”
谢微远穿着一层中衣,丝毫不介意地当着弟子的面更衣,收拾完毕后,习惯性地摸向腰间——
云隐笛不在。
笛子还在掌柜手里!
系统在识海中嘤咛一声:“宿主大大不必担心,云隐笛认主,只需念咒,便可召回。”
“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没事哒,很符合宿主大大阴险狡诈的人设呢~”
“……”
沈云烬看着他神色不住变换的模样,有些不解:“师尊怎么了?”
谢微远轻咳两声掩饰道:“没事,我们出发吧。”
两人刚出客栈,便见一队重甲修士押着囚车,押解之人皆人高马大,气宇轩昂,手中持金光灵刃,看模样并不是等闲之辈。
囚车盖着严严实实的黑布,铁链碰撞的叮当响声中还能隐隐听见呜咽的细微啜泣声。
“这些莫非是囚犯?”
一旁站着围观的老妇人打量他俩一眼,努努嘴:“你们俩是外乡人?这都不知道?”
谢微远才来这世间没多久,当然不知道。
沈云烬……应该算半个本地人。
“那这位姐姐可否说说他们是做什么的?”
那妇人被他这一声姐姐夸得心花怒放,含娇带嗔地看他一眼,道出其中缘由:“这群人啊,是贩卖灵奴的人。”
沈云烬神色微黯,看向那几辆囚车。
“灵奴是什么?”
老妇人眼中闪着精光:“小郎君竟是这也不知道?这可是那些富贵老爷最爱的宝贝——毕竟这世间也不是人人都有仙缘,但若能将一上品灵奴或蒸或煮,食其血肉,用来滋补自身根骨,便可弥补先天缺憾,修道求得长生。”
“竟有如此残忍之事?”谢微远心下震惊,忍不住轻叹道。
沈云烬觑了他一眼,谢微远这人还说上别人残忍了,谁人不知他凌华君为了修得大道不择手段?
谢微远被他这眼看得心虚,摸了摸鼻尖:“这茹毛饮血,着实可怖。”
他们不动声色地跟在那几辆囚车的后面,看着那群人欲往何方。
囚车一路摇摇晃晃,总算在一处街角停了下来。
街角处搭了个半人高的台子,一个穿着灰袍的道士站在上方,袖口被烈风鼓吹得烈烈作响,拂尘搭在手腕间,口中念叨着繁复的咒语。
囚车被壮汉们合力推上高台,最后停在道士面前,那人这才缓缓睁眼,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测灵石。
他高喝一声:“今日——上品灵奴。”
四周的人被他这声高喝唤住,低台边很快便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谢微远和沈云烬被挤在人群中间,一同聚精会神地看向那几辆囚车。
黑布霍然掀开——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熟悉的脸!
季云澜怎么在这!
他似乎被人灌了灵力尽失的药,软趴趴地靠在囚车上,面色苍白,不复平日里光彩动人的模样,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眼角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手背和脖颈处都能看见青紫伤痕。
沈云烬和谢微远皆是一惊,面色凝重,这毕竟是他们九幽门的人,竟然被这样没有尊严地桎梏在牢中。
只可惜这黄粱卷中不能使灵力,不然谢微远定是要好好惩处这些歹人。
谢微远怕沈云烬冲动失去理智,悄悄按住他的手腕。
季云澜身旁还关着几个和他年纪相当的少男少女,看样子应当都是灵根上品之人,被拉到这一并拍卖。
那灰袍道士施了道法,将测灵石定在半空中,而后将其移到季云澜的头顶。
测灵石检验灵根时会强行催动全身脉络的灵力,因此常会使被测之人浑身血液沸腾,如毒蚁啃噬。季云澜很显然被这测灵石引得浑身疼痛,忍不住发出几声痛吟。
“上品水灵根!”
一声高喝响起,下面的百姓顿时喝彩。
“好!这个好!”
“这个定得三百两往上了。”
“多久没见上品了?拿来滋补定能一步登仙哈哈哈!”
“这玄微门的手笔可是越来越大了。”
“玄微门?”谢微远压低声音,蹙着眉。
这玄微门本是中洲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宗门,门中能出两三个上品灵根的修士已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如今竟然能抓捕上品灵根拿来贩卖?
季云澜虽主修疗愈,但也不至于被一群大多是低劣灵根的下修士给抓走吧?
谢微远心中起疑,又看着那道士将测灵石悬浮到另一人头上。
很快,便被测灵石测验出来。
竟然又是一个上品火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