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工!许工!”凌霜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忱,笑容灿烂,驱散了会议室残留的几分冷硬,“我是凌霜!以后就跟你混啦!请多指教!”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许知微看着她伸过来的、带着健康红润的手,有些微愣。这种毫无隔阂的热情,让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你好,凌霜。互相学习。” 语气是惯常的平淡。
“走走走!”凌霜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平淡,收回手就自来熟地挽住了许知微的胳膊——动作自然得让许知微身体瞬间僵硬,这个动作让她条件反射般地想起了林夏。但凌霜的触碰没有林夏那种带着试探和暧昧的温热,更像是一种纯粹同伴间的亲昵和……取暖?“我先带你熟悉熟悉咱们这‘冰窖’!别被这暖气骗了,外面能冻掉鼻子!还有食堂、实验室、咱们组的‘老巢’……对了,你知道锅炉房在哪儿不?那里最暖和,摸鱼圣地!”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语速飞快,像爆豆子一样,拉着还有些僵硬的许知微就往会议室外走。许知微被动地跟着,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鲜活生命的温度和力量。凌霜身上有种蓬勃的、未被严寒和保密条例磨灭的生气,像冰原上顽强钻出的一簇火苗。
她们穿过长长的、铺着防滑地垫的走廊。墙壁是冰冷的金属灰,天花板布满各种管道,只有单调的白色灯光提供照明。偶尔遇到穿着同样厚重工装的人,彼此也只是点头示意,行色匆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机油、静电和干燥暖气的气息。
凌霜却像在自己家后院一样自在。她指着厚重的防爆门介绍其开启机制,经过巨大的落地观察窗(外面是白茫茫一片的试验场)时兴奋地说上次看到极光,在拐角处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哪个通风口附近能收到微弱的民用广播信号(虽然只能听个响),还吐槽基地食堂的罗宋汤像刷锅水但小灶的烤土豆一绝……
“喏,这就是咱们B组的‘老巢’!”凌霜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里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摆放着几台高性能工作站和巨大的显示屏,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沙盘推演台。“条件艰苦,胜在清净!隔壁A组人多得像春运!”
她松开许知微的胳膊,蹦到一台电脑前,熟练地开机,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屏幕上瞬间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三维地形图。她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知微,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许工,你的论文我都拜读过!那个关于动态路径规划的蚁群算法改进,简直神了!这次能跟你一组,我赚大发了!以后我罩着你熟悉环境,你罩着我搞算法,怎么样?”
许知微看着凌霜那充满活力、毫无阴霾的笑脸,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对知识的热情和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心中那层厚厚的冰壳,似乎被这簇小小的火苗,悄悄融化了一角。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冰封之地,在这个只有任务和代码的绝对零度空间里,这个代号“霜”、性格却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带着一股莽撞的生机,闯了进来。
没有林夏的敏感多疑,没有苏源的界限分明,没有顾昕瑶的八卦起哄,也没有沈清言的冰冷审视。只有凌霜那亮晶晶的眼睛和噼里啪啦的话语,像一串串跳跃的代码,强行注入了这片沉寂的冰原。
许知微看着屏幕上流淌的数据,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期待和兴奋的凌霜,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那就……互相罩着。”
窗外,北风依旧在冰原上肆虐,发出低沉的呜咽。但在这间代号“B组老巢”的房间里,冰冷的空气似乎被两个身影搅动得,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新的象限,在绝对零度的通讯隔绝中,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