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箫停下脚步，注视着那个蹲着的背影，大脑转了又转，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季华暮学长？”

季华暮转过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诧异地看着她，随后立即站起身。叶鸣箫看见他双手带着干活用的粗布手套，上面沾着好些泥巴，而他的右手里正握着一把小铁铲，铁铲上也同样糊着泥巴。

季华暮这副模样倒让叶鸣箫想起妈妈侍弄花草时的装扮。

叶鸣箫欢快地往前蹦了两步：“学长，你还记得我吗？”

季华暮温柔地笑起来：“记得，你是叶鸣箫。”

晨光里，叶鸣箫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季华暮的容貌。

一张脸线条清晰而流畅，五官清俊，尤其当这人笑起来的时候，如果放在聊斋里，高低能当个整日在路边装落魄世家美少年勾人的男妖精。

叶鸣箫想了想，自己还没见过长这水平的男生，面前此人确实对得起“上铭明珠”这四个字。

在叶鸣箫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里，季华暮看着她皱着眉一副正在观察什么稀罕物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不禁问道：“叶鸣箫？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确实很好看。”叶鸣箫脱口而出。

俩人同时一愣。

叶鸣箫挠挠头，明明是事实，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等季华暮反应，叶鸣箫急速将话头一转：“昨天早上的事，谢谢你，季学长！”

季华暮道：“不用再谢了，举手之劳而已。”

叶鸣箫：“对了！学长，你是从哪捡到我的铭牌的呀？”

季华暮从容答道：“周六的时候，我在图书馆看见你了，你的铭牌就落在座位底下，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看见你坐在那个位置，记得你的模样，就想着在学校找找你。”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在图书馆阅览室自习顺便借书，可能是收拾书包走的时候出了意外，铭牌就是那时候掉的呀。”

季华暮点点头，补充道：“另外，不用叫我学长，听着怪生分的。叫我名字就好。”

“好！”叶鸣箫乖巧应着，探头道，“季华暮，你在干什么呀？种花吗？”

季华暮低下头，注视着脚边的小土坑：“不是，我在埋一只鸟。”

“埋鸟？”

叶鸣箫这才看见小小的土坑里躺着一只灰白相间的鸟，鸟浑身是血，早已没了呼吸。

俩人蹲在坑边，季华暮小心地捧起死去的灰鸟：“它叫游隼，是这天空飞行速度最快的鸟。”

“它的嘴好像个钩子，很锋利的样子。它是猛禽吗？”

季华暮指腹轻划过游隼灰黄渐变的短喙：“是呀，它平时以老鼠，小型鸟类甚至鸽子为食，向下俯冲时没有一只猎物能够抵挡它的攻击。”

季华暮静了静：“可是它还是死了。”

“发生了什么？”

季华暮展开它的一侧翅膀，在翅膀根部，一道露骨的伤口展现在叶鸣箫的面前：“对于一只飞鸟来说，翅膀是关乎它们存亡的存在。失去了飞行的能力，与死亡无异。”

季华暮继续说道：“它是被弹弓打断翅膀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了，躲过了一夜猎食者的巡视，强撑着一口气，却还是死在了黎明。”

叶鸣箫有点难过：“太可惜了，明明它不该死。”

“如果我发现得早点，也许还有救。”

“你也别自责，只是你们之间的缘分还不够，也是它的运气不够好。”

“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季华暮对叶鸣箫笑了笑，垂眼最后抚摸着游隼柔软的羽毛，挖起一旁的土一点一点覆盖在它的身上，直到它渐渐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季华暮，你很喜欢鸟？”

季华暮似乎一愣，他思索片刻，笑容突然有些苦涩：“说不上喜欢，只是对于生活在我身边的生灵，我会多留意一些罢了。”

而叶鸣箫也在这时候想起了小叽。如果祂的翅膀受伤了，也会危及生命吗？不过她又自己迅速否定了这个想法，凭祂们所说的神仙的自愈能力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叶鸣箫又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鼻尖忽然一凉。

她仰起头：“啊，下雨了。”

季华暮看着她：“是啊，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叶鸣箫自信叉腰：“我带了！就放在存包处，现在过去取还来得及！”

“这样。”叶鸣箫看见季华暮突然往脚边的灌木丛里踢了一脚，然后有点无助地对她说，“可我没带伞。”

叶鸣箫从善如流道：“那我送你回家吧！你家住哪里呀？”

季华暮报出了一个小区名字，叶鸣箫惊讶地发现，他就住在故梦小区的隔壁小区。

“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为什么我以前没有碰见过你？”

季华暮笑了笑：“平时除了买菜借书，我不经常出门。”

俩人并肩走往公园入口存包处的时候，叶鸣箫也没有再多留意刚刚被季华暮踢进的灌木丛的物件。

如果当时的她往前多走一步，就会发现这是一把被主人狠心抛弃的可怜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