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的离去,像一场短暂的春雪,不仅未能滋润心田,反而让山顶花园的空气冻结得更加坚硬。顾沉舟周身的气场恢复了之前的冷硬,甚至更添了一层被冒犯后的阴鸷。那些笨拙的示好似乎也随着苏冉的离开而戛然而止。餐桌上的点心消失了,温热的牛奶不再出现,连周谨的目光都多了几分谨慎和疏离。
白翊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巨大的不真实感被残酷的现实取代——顾沉舟短暂的“改变”,果然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游戏,或者是为了麻痹他、让他丧失警惕的陷阱。苏冉的到来戳破了这层虚伪的泡沫,也彻底激怒了顾沉舟这头沉睡的雄狮。
恐惧再次成为主旋律。白翊变得更加沉默,更加谨小慎微。他像一只受惊的蜗牛,将自己更深地缩回名为“工作”和“顺从”的硬壳里。只有在深夜,当巨大的悲伤和无助将他吞噬时,一个念头才会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疯狂蔓延——离开!必须离开!
他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冰冷的金丝笼里,做顾沉舟喜怒无常的玩物和“助理”。他还有年迈的父母,他还有残存的、想要重新站起来的渴望。即使外面是刀山火海,是巨债缠身,是身败名裂,也好过在这里被一点点磨灭灵魂,在恨意与虚假温情的夹缝中窒息而死!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所有的思绪。他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山顶花园的安保极其严密,但并非毫无漏洞。周谨每天下午三点会固定外出一个小时左右,去附近的银行处理顾沉舟的私人财务。那段时间,是别墅安保相对松懈、监控室通常只有一名安保人员值守的时候。
他需要一部能与外界联系的手机。旧手机早已被收走,工作手机被严密监控。他想起了苏冉临走时塞给周谨的那个药袋。他借口身体不适需要查看药品说明,从周谨那里要回了袋子。在袋子隐秘的夹层里,他摸到了一个薄薄的、冰凉的硬物——一部全新的、未拆封的预付费手机!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苏冉!白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感激和希望瞬间点燃了他濒临绝望的眼睛!他像守护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将手机和纸条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床垫最深处。
计划在焦虑和恐惧中缓慢成型。他需要钱,需要接应。他尝试着用那部秘密手机,极其小心地联系了苏冉。信号微弱,通话断断续续,但他艰难地传达了自己的处境和逃离的意愿。苏冉在那头泣不成声,但语气无比坚定,承诺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安排好接应车辆和临时的藏身之处,就在三天后周谨外出的那个下午。
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白翊每天在顾沉舟冰冷的注视和周谨不动声色的观察下,强装镇定,内心却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更加努力地工作,表现得更加顺从,试图麻痹所有人。然而,巨大的心理压力还是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这天傍晚,顾沉舟难得地在晚餐时开口,声音冰冷平直:“下周有个去瑞士的并购谈判,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瑞士?!白翊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三天后他就要逃离!去瑞士?那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更陌生的环境,更彻底的绝望!不行!绝对不行!
“顾总……”白翊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抗拒,“我……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可能……不太适合长途飞行和高压工作……”
顾沉舟切牛排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落在白翊苍白的、写满抗拒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他心底的秘密。
空气瞬间凝滞。
“是吗?”顾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我看你最近‘工作’状态,恢复得不错。”他刻意加重了“工作”二字,眼神里的审视和探究更加露骨。
白翊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恐惧让他指尖冰凉。他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不想拖累顾总的行程。”
顾沉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白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重压,让白翊几乎喘不过气。许久,他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切牛排:“行程不变。做好你该做的。”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白翊吞没。顾沉舟的态度如此强硬,瑞士之行已成定局。他必须在三天内逃离!否则,将永无天日!
三天后的下午,时间指向两点五十分。白翊站在客房的窗前,看着周谨那辆黑色的奔驰S级平稳地驶出山顶花园的大门。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手心全是冷汗。行动的时间到了!
他迅速拿出那部藏好的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着,拨通了苏冉留下的号码。“苏姐……他走了……我……我五分钟后从后花园的侧门出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决绝。“好!小翊!车子就在侧门外的梧桐树下!黑色的!车牌尾号73!你出来就上车!快!”苏冉的声音同样紧张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