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与景王那日所说分毫不差,只是言辞不及景王文雅,却比景王所说的通俗易懂许多:“我照着你说的试。”薛时祁道,想到这军阵他费心研究数日仍不得要领,施蛮却只看一眼便能看出关窍,心中酸涩之余,更生感慨,“等到了云中,你也留在我身边帮我看文书罢。”他顿了顿,忽想到他还不知景王如此看重他是何缘故,便又补充道,“只消殿下不需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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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云中后,秦赫便把施承毓要了过去,薛时祁这才知道,云中郡由睿王旧部宣武将军钟深镇守,撤防之后朝中便又委派一位监军孟柏,前日云中城中一待嫁少女与母亲到集市中买新婚用品,鞑靼人看中少女美貌,纠结同伙强抢,施蛮挺身而出相救,鞑靼人遂恼羞成怒杀死母女二人。
此事激起民愤,钟深恼怒,主张务必严惩,然孟柏害怕再起战事,遂只欲压下此事,称乃是少女与施蛮有私,责打他二十棍。鞑靼人洋洋得意,更认定秦人软弱易欺,公然在城中劫掠,甚至深入河西,钟深带兵还击,才堪堪将鞑靼军队击退。
若仅仅是冤枉施蛮一人,还称不上大事,偏生还酿成了大祸,这可不是能轻易事了的。孟柏骑虎难下,便想杀施蛮灭口,如此景王过来也是死无对证,但钟深也不甘坐以待毙,秘密安排施蛮南逃至茂州府,带上他的信物寻求景王庇佑,是以来到云中后,孟柏本以为死无对证百般狡辩,薛时祁带施蛮出来,才堵住他的口,坐实他断案不公。
“君领监军之职,却徇私枉法,酿成大祸,往后军中之事,不必置喙了。”秦赫冷冷道,薛时祁有些失落,以为秦赫对孟柏应当同那茂州府知府一般一剑杀了才叫爽快,却也不敢多嘴,只等着一会儿领施蛮回去。孟柏告罪退下后,秦赫看向施蛮,眼中既有欣赏,又有怜惜:“此番是你见义勇为,但抢掠之事,并不罕见,难得你不仅冲冠一怒,孟柏威逼之下,也不曾妥协,如此看来,你品性的确高洁。”
“殿下想错了。”施蛮道,秦赫不禁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与如此夺目的容色对视实非他此前敢于想见,况论此人还是刚刚才为他主持公道的贵人,施蛮脸上微有羞惭红色,赶紧叩首想要回避这样的对视,“奴之所以拔剑而出,是因奴父母皆乃鞑子所杀,姐姐亦因不堪受辱自尽,奴在集市上遇到那对母女,便好似遇到昔年无能为力的奴和姐姐。”他声音中带了哭腔,砰砰又是磕了两个头,“但奴终究还是未能救下二人!”
帐内一时寂寂,薛时祁低下头,想着若是受辱的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们,自己必然也是虽死不易。座上,秦赫垂眸,李登几番望他,眼中隐隐有担忧之色,良久,秦赫才缓缓道:“你父母死于鞑子之手,孤父母亦死于鞑子之手,施蛮这个名字潦草了些,你既因父母之故深恨鞑子,往后,你便名‘承毓’。”他起身,亲自扶起施蛮,“你是骑奴出身,想来骑术尚可,往后到孤帐下做亲兵罢。”
施承毓。薛时祁咀嚼着这个名字,觉得是比蛮子好听。他并不知晓的是,在薛明琬的记忆里,在她成为皇后后所知晓的世界里,施承毓从来没有“施蛮”这个旧名,那时的他,已是秦赫亲封的定北侯,是经略安西、领四镇事的骠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