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的那扇窗扉之上只有一小半映照出不完整天色,有火烧云在天际燃烧着,瑾清凝视着地上的光辉。
和记忆之中的颜色一般无二,只是心境处境已经大不一样了。
监牢之外暗影遍布,她的身后,是窗外一堵厚重的高墙。
出不去了啊,商瑾清感叹起来,袁氏要对付她,是连司寇晁扬都无法插手的所在,想要活命唯一的关键就在傅荣身上了。
只是一贯以来和傅荣的关系就不好,傅荣意欲将她除之而后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此时将她替司寇做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傅荣也无法在袁氏面前找到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因为她是司寇的人,清流一派向来无法和六卿和平共处,希图将大政奉还国君,等于说她是袁氏容不下的所在。
更无法让傅荣知道她出自于商氏的身份,来给傅荣找处处和他作对的理由,因为早年陷害商氏的正是袁氏。
这是几乎已经走到必死的局面。
傅荣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瑾清垂头这一幕,熟悉的温雅面颐撞入眸中。
不知道瑾清在想到什么,流露出这般悲哀的一面,何尝看到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如今他已然胜券在握。
这无疑给傅荣一种错觉,在这个精心布置的牢笼之中,她逃无可逃,再也无法做出那些悖逆之举。
傅荣在阴暗的地方,她穿着一件破烂布袍,身形洁白纤长,衣裳已经无法蔽体。
傅荣阖眸,看来袁仲他们已经对她用刑,早已经没有昔日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的心里几乎生出了几缕怜惜之意,但想到瑾清平素的所作所为,复又生生作罢,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瑾清终究选择了傅琮,傅琮喜声色犬马、纵情声色,瑾清轻佻、贪图享乐,二人之间可谓是臭味相投。
瑾清素来有城府谋算,替他那个便宜弟弟暗中勾结多少朝臣。
妄图挑动中军营哗变,协助洛氏行逼宫谋逆之举,经由洛氏偷盗河东四城的舆图给祁国,协助祁国侵占景国的土地。
若非这些事情为他平定下去,不知朝局将要乱到何种地步,这是今日他们囚禁于她最直接的原因。
若论关系亲厚,他何尝能及傅琮万分之一,瑾清如此对待,其实他又何尝不会怨恨,只是他从来不解,瑾清为何如此恨他疏远于他。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傅琮?
斑驳的伤痕遍布于瑾清苍白的肌肤之上,蜿蜒如同荼靡之花,瑾清如同一块破布般揉皱在监牢的地上。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而来,若非与傅琮同流合污,妄图染指这世子之位,又为何会被袁氏忌惮,屡次三番挑战他们的权威。
又何至于此。
虽然会对她忍无可忍,但将她囚禁伤害至此的是六卿之一的袁氏,如今已经是正卿,执掌景国朝政。
他从伶仃失势的公子到进入权利中枢,是母族袁氏出力最多,因为气候未成、羽翼未丰,无法事事辖制袁氏,他还需要韬光养晦。
他需要更多如司寇晁扬一般的清流势力协助于他。
傅荣隔空伸手,似乎想要抚上瑾清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只是在视线之中,手刚要触碰到瑾清躯体的影子,就被他以意念生生扼制住,在不远处堪堪停下。
他是厌恶瑾清的,瑾清喜欢之人,可能是蔺珩,或者是傅琮,但绝对不可能是他,而他也并非什么下贱之人,要去求瑾清的真心。
早年瑾清虽然举止轻浮,分明也有些乖觉,怎么会变得如此彻底疯魔。
深究其内的原因,除了为傅琮争位,处于和他对立面的立场之外,还有什么?
难道为了替自己争权利不曾。
到今日从来不知,昔日那放浪形骸之外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瑾清,会对权利富贵生出如此炙热的汲汲追求之心。
手段变得如此下作,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傅荣走的愈发近了,慢慢的离开了阴暗之地,光慢慢的拂耀在他的脸上,身后的影子与瑾清所投射下的身影渐渐交叠在一起。
“看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人终究是会变的,就算争强好胜如你,都会变得如此死气沉沉。”傅荣道。
瑾清从来都不曾将这一面展露在他面前半分过,她总是张牙舞爪时时刻刻要与他一争长短。
商瑾清听见声音之后注意到来人,抬眼朝傅荣看去。
由于是背光,傅荣的面庞先是隐没在黑暗之中,借着狭小窗外映出的夕阳渐渐显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