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瑾清端坐于屏帷之后,隔着屏帷看见,傅荣踱步至中庭。
傅荣的仪容仪表在华贵衣着的衬托之下显得非常高贵,倒是有几分昔日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如此远观,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如今看来,他与袁氏之间的苟且,何尝不是在演戏。
傅荣与袁莫缙形容两条相斗的恶龙,傅荣要屠龙,必然遭到袁氏反击,不知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事情。
商瑾清看出了一些端倪,长信殿的局势十分紧张,似乎有大事发生了。
傅荣凌驾于袁氏之上,借用袁氏的力量登上世子之位,难免也会因袁氏之势而伤及无辜,为其所累。
此二者之间生生不息,是为劫难,是傅荣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与袁氏同流合污,无异于为虎作伥,袁氏对傅荣的扶持目的,不过是为了选择一个易于掌控的傀儡。
回来之后的傅荣,在奴婢的侍奉之下,卸下了华贵的朝服,换了灰白色常服。
也许在平日起居的时候,傅荣只会穿这种简朴素衣。
傅荣的气度十分温和,坐在寝殿之中一张檀木案几畔侧,端着茶水饮用。
殿中的闲杂人等都被傅荣示意退下,此时此刻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在。
对傅荣而言,昨日将她留在身边,只是出于担心而已,担心有人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对她有所妨害。
已经被袁莫缙那种人盯上,不会有什么很好的下场。
只是下意识的,当年没有对瑾清做成的事情,让袁氏肆意伤害于她,却袖手旁观,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待情况再好一些,他会安排好,将她送往永巷为奴。
毕竟他的身边并不需要这样一名敌国奴隶侍奉,此刻将她留下已经引起了一些纷乱的谣言。
何况他如今日日穿白衣,究竟是在思悼着谁,旁人不知,莫非还能骗过自己。
对瑾清的追忆几乎已成魔障,日日纠缠不休,不愿意释怀,不需要不相关的女郎侍奉在身边,只会令他神思更加凌乱。
刻意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傅荣似乎有话要说,是连姜芷也不能听得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秘密之事。
商瑾清怀着谨慎,迎着傅荣的目光,从屏风之后踱步出来。
梳妆之后的商瑾清姿容十分出众,还是让傅荣隐隐吃惊,当日曾经见过陆嘉浠的风姿,此时此刻看见奴婢此时的样貌之后,傅荣开始联想起当日的景象来。
她的形容也如当日陆嘉浠那般衣冠楚楚,清浅如溪,苍白中透露出宣然。
收拾整齐之后,可以看见确实是一个精雕细琢的美人,王姬府邸的奴婢所恐怕并不能够养出这种气度和风骨。
傅荣坐在首位,用温和沉静的眸子打量着她。
傅荣竟然是那般儒雅的一个人,好似没有丝毫脾气似的,就好像不管此时她说什么傅荣都不会生气。
傅荣的气度怎么和儒士一般,透露着一股沧桑之态,想必是相由心生。
商瑾清在心里暗暗吃惊,只是走近了看,傅荣的形貌有种病态的憔悴,而并非悠闲舒适。
商瑾清跪拜在傅荣的面前,傅荣端坐着审视她。
傅荣眉目变得冷峻起来,仿佛刚刚的温雅只不过是错觉,“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景国究竟有什么目的?”
商瑾清的心里忽然之间涌起一阵慌乱,傅荣问的不是她和陆嘉浠的关系,而是她的身份。
傅荣的身边陈设着香炉,香炉中燃着厚重的熏香。
窗户透亮,室内十分光亮,一切本该透露出闲适淡雅,可是商瑾清的肌肤莫名沁出冷汗。
真不愧是傅荣啊,这种压迫感,还是和当年别无二致。
那种正大光明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仿佛他就是人间真理。
当年每每面对他,被他训诫的时候,也都和今日一般无二,都会觉得气势莫名短了一分,让她无法直视于他。
傅荣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喝茶,好像不急于等待她的回答。
这一举动,使得商瑾清忽然之间想起来,当年和傅荣少年时候的景象,傅荣那揉散在夕阳光影之中的面目,还有远处将要消散的浓云。
那个时候也曾想到,不知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站在他的身侧,与他携手共度一生。
原以为他们也能做成朋友,没想到最后的关系竟然比仇人还要恶劣。
那些时日再也无法触及了,也许就在得知傅荣身份的那一刻,有些事情性质就大不一样了,站在他身侧的大抵不会只有一个女人,那些女人身份更不必说。
原来少年时的记忆已经是那般久远,傅荣的面容也早已与当年不同,若瑾清还在肯定也不是当年的样子了。
商瑾清态度恭敬乖巧半跪在傅荣的面前,“奴婢阿苡,出身微贱,是被景国士兵俘虏而来,世子殿下救了奴婢,便是奴婢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