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雨从昨夜便开始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长乐宫的琉璃瓦。檐角悬挂的铁马在风中叮当作响,那声音透过厚重的宫门传来,像一串永远解不开的镣铐。殿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混着潮湿的霉气,连烛火都显得黯淡无力。
青荷跪在床榻边,手中的帕子已经换了三回。她望着沈知挽烧得通红的脸颊,眼泪无声地落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哟,这长乐宫怎么阴冷得像地窖似的?"
一道娇媚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赵沅柔扶着侍女的手跨过门槛,胭脂红的裙摆扫过门槛上积着的雨水,染上一片暗色。她身后跟着王美人和李才人,三人脸上都挂着虚伪的关切。
“姐姐病着,妹妹们特来探望。”赵沅柔一袭胭脂红宫装,扶着侍女的手跨进殿门,身后跟着王美人、李才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青荷猛地站起,拦在榻前:“沈姑娘需要静养,请诸位娘娘回吧。”
“好个忠心的奴才。”赵沅柔指尖一抬,身后嬷嬷立刻将青荷踹倒在地。她缓步走近床榻,目光如毒蛇般游走在沈知挽裸露的肩颈——那处淡化的齿痕在苍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哎呀!”赵沅柔掩唇惊呼,“这北狄王的牙印……男女授受不亲,莫非姐姐与拓跋律……”
王美人立刻接话:“难怪高烧不退,怕是染了北狄的脏病呢!”
李才人捏着帕子后退:“这地方阴冷得很,姐妹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沾了晦气!”
一行人嬉笑着离去,唯有青荷攥紧帕子,盯着她们背影的眼里燃着恨火。
——
次日清晨,雨势渐歇。但宫中的流言却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位身上有北狄王的牙印..."
"啧啧,难怪陛下这些日子都不去长乐宫..."
"我要是她,早就一头碰死了..."
这些话语顺着潮湿的宫墙,一路传到了紫宸殿。
"啪!"
萧景琰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墨汁溅在奏折上,像一团干涸的血迹。
"备辇。"帝王的声音冷得像冰,"朕倒要看看,拓跋律的狗牙印有多深。"
长乐宫内,药香混着潮湿的气息令人窒息。沈知挽仍在昏睡,苍白的唇间不时溢出几声痛苦的呓语。
"别碰我...拓跋律...走开..."
"哥哥...小心..."
青荷正用雪水浸湿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突然听见殿门被猛地推开。玄色的龙袍挟着风雨的气息卷入殿内,惊得她慌忙跪伏在地。
"陛...陛下..."
萧景琰看都没看青荷一眼,径直走到床榻前。他伸手抚上沈知挽滚烫的额头,指尖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最后停在那处齿痕上。
"太医怎么说?"帝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青荷伏在地上,声音发抖:"回陛下,姑娘伤口溃脓引发高热...今早才退了烧...但..."
她的话被一声微弱的呻吟打断。沈知挽缓缓睁开眼,涣散的眸光逐渐聚焦在萧景琰脸上。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干裂的唇间挤出几个字:
"你...还想怎么羞辱我?"
"羞辱?“萧景琰低笑一声,突然掐住她的后颈,强迫她看向铜镜,"看看你自己!拓跋律咬你的时候,你可有这般贞烈?“
镜中映出她散乱的鬓发,潮红的脸颊,还有肩上那个刺目的齿痕。
"我若与他有什么…“沈知挽艰难地喘息着,"早该…自尽全节…..."
"是吗?"帝王猛地将她按回榻上,虎口卡住她纤细的脖颈,“他咬你时…你也是这样颤抖地喘息着的?”
沈知挽剧烈地咳嗽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你…你心里清楚……"
"朕当然清楚。"萧景琰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清楚你连拓跋律那条野狗凑近时,都会不自觉地仰起脖颈..."
他突然松开手,看着沈知挽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帝王站起身,玄色龙袍在烛光下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今夜侍寝。“他居高临下地宣布,"若让朕发现你有一分抗拒…”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烙印,"朕就用铁链锁着你去草原,让拓跋律好好看看——他想得到的猎物是怎么被朕驯服的。”
殿门被重重摔上,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青荷扑到榻前,却见沈知挽死死攥着那枚狼牙项链,指节都泛出青白。
——
烛火摇曳,长乐宫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青荷跪坐在软榻边,指尖蘸了冰凉的玉肌膏,轻轻涂抹在沈知挽腰窝的烙印上。那"琰"字边缘仍泛着狰狞的赤红,新生的皮肉微微凸起,像一条盘踞的毒蛇。
"姑娘..."青荷声音发颤,指腹不敢用力,"这烙印...怕是一辈子都消不掉了。"
沈知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素白的寝衣半褪至臂弯,露出背后那片灼伤的痕迹。她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凝着霜:"他就是要我带着这个记号活着——生不如死地活着。"
青荷的指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她的肩头。那道齿痕已不似初见时狰狞,但两颗虎牙刺穿的凹痕仍在烛光下泛着浅绯色。她犹豫片刻,低声道:"这齿痕...倒是结痂了。"
沈知挽侧眸望向镜中。箭楼上的记忆突然袭来——少年君王染血的唇,肩头炸开的剧痛,还有他咽下她鲜血时滚动的喉结。她无意识地抚过伤痕,指尖下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拓跋律牙齿的触感,像被烙铁灼伤后又浇上冰雪。
她猛地攥紧衣襟,铜镜映出她骤然苍白的唇。
窗外忽地掠过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青荷慌忙去护那灯芯,却听见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