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朗学到半夜,陆祈便也陪他半夜。
沈闲玉看着陆祈屋内的灯光亮了半宿,提醒了好几遍,一直传来宋朗的马上就睡。
直到三更天,沈闲玉实在没忍住,站在陆祈门口敲门,一直盯着俩人睡下,这才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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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闲玉还没睡醒,便听到宋朗着急忙慌的声音:“沈姐姐,不好了,陆祈起高热了!”
沈闲玉头发还未梳,闻言立刻下床,跟着宋朗进陆祈房间,见陆祈躺在床上,面颊发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宋朗心里愧疚:“沈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缠着陆祈帮我复习,都忘了陆祈还是一个小孩。”
宋朗已将昨日那个说出忤逆之言的人早已忘到九霄云外,现在心里只有满满的愧疚。
沈闲玉道:“别自责了,有病治病。宋朗,你去打一盆凉水,我们先帮陆祈退高热。”
宋朗急道:“好,我现在就去。”
宋朗走后,沈闲玉看向陆祈,她感觉陆祈是故意起高热的,但不知原因。她弯下腰盯着陆祈,问道:“昨日做了什么?”
陆祈缓缓睁眼看向沈闲玉,见她墨发散下来,心脏快速跳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姐姐,宋朗就差一点便背完了,但我昨日太困,便冲了凉水澡。”
沈闲玉一听,气道:“你可真行,是今天学不了还是我不让你们学习,非要大晚上学习。”
陆祈有些惴惴,小声道:“姐姐,你生气了吗?”
沈闲玉没好气地瞧着陆祈,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你一个病人,我怎么会生气。”
宋朗打了盆凉水过来,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沈闲玉湿了手帕敷陆祈额头上,道:“我去烧些热水给你喝。你刚起热,帕子要勤换,若是热下去了,就不用针灸了。”
她扭头看向宋朗,宋朗不用沈闲玉说,立即回道:“沈姐姐你放心,我给陆祈换帕子。”
沈闲玉道:“那就麻烦你了,等会儿给你换药。”
宋朗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我的小伤口已经结痂了,沈姐姐药太好了,一点都不疼了,沈姐姐你快去吧。”
俩人目送沈闲玉离开,宋朗瞧着陆祈,叹道:“哎,对不住啊,都是为了我。”
陆祈道:“无妨,麻烦你帮我请假,恐怕我明日不能去书院了。”
宋朗道:“好好好,这件事包我身上,你好好休息。”
陆祈道:“多谢,伯父伯母该担心你了,我送送你。”
宋朗见陆祈说着便真要起床送他,急道:“哎哎,你可千万别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用你送,不行,得再给你换一次帕子。”
陆祈虚弱道:“有劳。”
宋朗心里不好受,也没去仔细瞧陆祈的表情,给陆祈换了帕子,向沈闲玉说了声便离开了。
沈闲玉烧好热水,便听见宋朗离开的声音,她端着热水进陆祈房间,问道:“宋朗怎么走了?”
陆祈哦了声,道:“可能是担心家中爹娘。”
沈闲玉点头,扶起陆祈,让陆祈喝热水,又给陆祈换帕子,她用额头贴在陆祈的额头,很快松开,道:“热已经差不多下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我去晒草药。”
陆祈微微点头,见沈闲玉离开,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他没犹豫,下床关门,将帕子放凉水里打算擦洗一下身体,他还不想好这么快。
衣裳脱一半时,忽觉后背发凉,缓缓回头,见窗棂口透了一双眼睛,陆祈一惊,连忙将帕子放水中,穿好衣裳,道:“姐姐!”
沈闲玉推开门,道:“你怎么回事?”
陆祈眼神躲闪。
沈闲玉也没追问,就这么静静地盯着陆祈,见他一直不说话,道:“太阳出来了,既然不困,出来晒会吧,去去寒气。”
“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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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本来以为养小孩很容易,可经陆祈一事,发现养小孩并不容易,她现在就发愁,陆祈都学会装病了,她该怎么做?
沈闲玉坐太阳底下晒了很久,回头,见陆祈乖巧地坐着、帮她分药晒药……虽然装病,但心肠还是很好的,也许能改善过来。
她道:“陆祈,道德经你倒背如流,但是你知道意思吗?”
陆祈闻言,看向沈闲玉,微微摇头:“不知,还请姐姐解答。”
沈闲玉道:“你解释一下德经第一章的意思。”
陆祈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会惹沈闲玉不高兴,便道:“陆祈实在不知,还请姐姐解答,我一定谨记在心。”
沈闲玉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故失道而后德……这段话的意思是,道是宇宙万物的创始者,忘记道,大家就开始推崇德,最上乘的德没有目的,不求回报,顺其自然;大家忘记德,就开始推崇仁,仁有对象,但是不求回报;忘记仁,就开始推崇义,义要求有回报,互利互惠;忘记义,就开始推崇礼,礼变成了最基础的道德,如果违反,就会有惩罚,譬如具有血缘关系的□□,若全天下都是这样,天下大乱矣。”
陆祈一面听,一面点头。
沈闲玉道:“好,那你反过来理解。”
陆祈怔了怔,斟酌道:“越是没有什么,越推崇什么……反而是一种禁锢,正如姐姐常说的,求诸外物,无物可求,求诸于内,本自具足。”
沈闲玉眼睛一亮,陆祈确实颇有慧根。
陆祈见沈闲玉的神情,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他能悟到这一步,但是并不能做到,不过他明白沈闲玉的用意,不由心道:“姐姐真是用心良苦,知道我装病,又顾及我的面子,以学道德经的名义让我自己反思。”
他确实想与沈闲玉独处,也想让沈闲玉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没到桃花村以前,沈闲玉眼里全是他,可到了这里,沈闲玉的眼里便再没有过他,甚至还与旁的男子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