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瞧瞧,出去放风筝不先去问你哥哥,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莫不是你想着你哥哥肯定不让你去,就找我这嫂嫂来作个筏子。”
“嫂嫂,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可是看天气好,专门来找你出门放风筝的,哪里有什么筏子、小船的。”
“诶呀呀,小机灵鬼,我这还是冤枉你了?”
杨梓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却也是答应了下来,正好这些日子很少出门走动了,趁此去出门溜达溜达也好。
“好耶,谢谢嫂嫂,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那嫂嫂先去告诉哥哥,我去我院里拿风筝,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彤儿弄的风筝可好看了,你可一定要瞧瞧。”
刘子佩高兴地跳了跳,想起了院里那个漂亮的大风筝,边说着边一溜烟跑走了。
“慢点儿,小心摔着。”杨梓瑶看那莽撞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向着书房去了。
平时没事刘子钦都会在书房中处理事情,虽然他说过自己不用避讳,想去就去,但她去过的次数还是了了,没想到,今天倒是赶巧了。
因为家丁都得来少爷吩咐,夫人能去任何地方,因而杨梓瑶进书房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阻拦。
房中无人,该是有事情出去了,杨梓瑶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便打算走了,临走前,她注意到了不远处书架上放着的一卷画。
那画卷在一堆薄薄厚厚的账本和书籍中实在格格不入,她心中好奇,于是上前去打开了那幅画。
画卷徐徐展开,卷中美人以簪束发,眉目恬淡,手中正拿着一卷诗书,冲着画卷外的人笑得舒心,正是杨梓瑶,看卷上印章,正是刘子钦。
她看着那画卷,只觉得心中安宁,像是被塞了一大块蜜糖,脸上出现隐隐羞红,笑得甜蜜,竟然没注意到书房中有人进来了。
因着她在书架后面,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角度问题,进屋的两人并没有发现房中那第三人的存在。
杨梓瑶正心中喜悦,见刘子钦进屋来,正想出声音,却没想到那同他一起进来的人说话比自己更急。
“刘子钦,你到底想做什么,当初咱们说好的,杨家的东西,你六我四,怎么如今都不作数了。”
扬起的嘴角僵住,杨梓瑶拿着画卷,即将说出口的“子钦”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认出来了,那正是屡次骚扰自己的那伙人之一,是冯家的少爷。
听说当人遇到事情的时候,脑中种种思绪会呼啸而过,但是杨梓瑶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作响,耳边轰鸣声一片,竟是一片空白。
可是谈话并不会因此而停,不远处的争执还在继续。
“是啊,当时说好的,但是我们也说好了,只是击垮杨家,瓜分钱财,可是你们竟然偷偷散布谣言,还想要人。”
刘子钦和自己说话时都是细声细气的,带着读书人的温吞,可是这时候听着那话,阴沉、低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魄气,杨梓瑶只觉得陌生极了。
那人愤怒极了,明明当初都说好的,没想到刘子钦临时变卦,竟然想要借机打压他家,他是个浪荡子,速来不管事,要不是今天他爹把他从那温香软玉怀中揪出来,打骂着自己与虎谋皮,惹火上身,他才不会来这里。
“好啊你个刘子钦,你就不怕我把你干的那些个事情捅出去,哦,对了,你那夫人估计还不知道她家是让你给弄的家破人亡吧,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刘子钦听着那人的威胁,倒也不急,只是不慌不忙地踱步到书桌前,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砚纸,气定神闲。
“那你就先看看,是你家先家破人亡还是我家,据我所知,要是按着这几日的势头下去你家成不了多久。”
“你!”
那人觉得自己被耍了,猛地向前抓住刘子钦的衣领,恶狠狠的,面目狰狞。
“冯兄,不要意气用事啊,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若是能相安无事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你!”,那人揪着刘子钦的衣领越发用力,甚至举起拳头来就要打,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颓然放弃了。
那人恶狠狠地咽下那口郁闷气,也知道现在能谈最好,面前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就把他放开了,抹了一把脸,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不如……”
不远处的谈话还在继续,杨梓瑶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把她家弄得家破人亡。”
他说谁?谁弄得我家破人亡,刘子钦吗?我的,夫君?!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加了倍速一样,在恍惚中很快就呼啸而过。
杨梓瑶心神不定,很快就被刘子钦发现了,在他的试探之下,他知道了她发现了真相。
然后是争吵伴着怨恨,内心的自责伴着如潮的泪水。
杨梓瑶质问,甚至咒骂,吵着要离开,刘子钦沉默却也寸步不让,不可能放她自由。
杨梓瑶是恨刘子钦的,可是相比刘子钦,她更恨的是自己,是身为导火线的自己,是被蒙在鼓中的自己,是踏着父母生命和仇人相恋的自己。
她恨啊,她好恨,可是光恨有什么用呢,她被刘子钦一纸婚约束缚在了他的身边,一没人,二没财,连逃走都不成,她能做的只是在那小小的竹园中打砸吵骂,和刘子钦日日相对,泣血度日。
不对,她还有自己能做的,那就是彻底得到解脱,白绫三尺,搭起了通往地府的路,结束生命,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得到解脱的方法。
天色昏暗,正是黎明之前,杨梓瑶看着窗外繁星低垂的黑夜,像一只迷途而知往路的羔羊,亲手用白绫束缚住自己。
“哐当”,脚下之物倒下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如潮的窒息感,可是杨梓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坦然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任由黑暗的侵蚀。
那个黎明前最凉的夜,那个温婉可心的杨家姑娘,最后死在了最爱她的刘郎为她精心准备的院中。
是她自己杀死了她,也是他杀死了她,未完成的绣品无言地躺在角落中,因为主人的烦恼丝而落满灰尘,一只稚嫩的手偷偷捡起,藏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