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全部拿走,只往手里倒出来一些,又拿了一包感冒冲剂出来,才合拢抽屉,去厨房烧水。
客厅的面积就这么点儿大,与主卧、厨房三者之间正好组成一个标准的直角。
盛繁星转过身时,眼角余光可以瞥见主卧的门被无声拉开了一道缝,后面漆黑一片,看不清具体情况。
但她知道,董鑫月正在那里看着她。
盛繁星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脚步不停顿地进了厨房接水,然后盯着热水壶开关下亮起的指示灯发呆。
她的性格和委托人不一样。
盛宝山或许看不出来,但身为母亲的董鑫月熟知女儿的性格和习惯,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要是她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
对了,她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盛繁星在脑海中呼叫7777:“四七,我能知道委托人去哪里了吗?”
“委托人已经死了呀,宿主。”
“死了?”盛繁星微愣,她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她接收到的记忆中并没有死亡记忆……
“对呀宿主,我忘记跟你说了,不好意思啊。”7777的电子声音充满人性化带着歉意:
“我们接到的所有任务都是委托人死后发布的,但我们穿梭过来的时间节点都在委托人死之前,考虑到宿主的心理健康问题,死亡记忆都是默认不同步的。”
“这样啊……”盛繁星表示理解,迟疑片刻后又问:“那,可以告诉我委托人是怎么死的吗?”
她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只听7777道:“可以的宿主,委托人是被她父亲打死的,就在今晚。”
就在今晚吗?
盛繁星敛眉不语,人工智能的话直白而简单,语言对它来说仅仅只是一种陈述工具,可它随口道出的“父亲”一词却让盛繁星心中发寒。
盛宝山哪里配称得上“父亲”?
盛繁星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继续找四七了解具体情况。
记忆中,委托人几乎是躲着盛宝山走,加上平日里要上学,一周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挨打的次数并不多。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盛宝山将她活生生打死了?
“宿主,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和你一样只能看到委托人视角的记忆。”7777一边看着死亡片段,一边转述大体情况:
“好像是盛宝山喝醉了回来,委托人正好出门倒水,不小心摔碎了杯子,然后盛宝山就生气开始骂她……”
“我们刚到的傍晚那个时间节点,盛宝山把董鑫月打了一顿,她背上的伤口裂开一直流血,处理完就在房间里休息,还发了高烧,听见动静才挣扎着爬起来,但也没力气拦住盛宝山。”
若说平日里的盛宝山还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那么醉酒时的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本就正当壮年的男人,又常年在工地卖苦力,下手从来不知轻重。
委托人才十一岁啊,身体却瘦弱得像是刚满九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他一顿毒打?
热水壶里的水渐渐开始沸腾,大量磅礴的白色水汽从壶口喷涌而出。
盛繁星耐心地等待着水汽散尽,指示灯熄灭,才端起热水壶往杯子里倒水。
感冒药的包装袋丢进厨房垃圾桶,泡好的药倒进洗碗池,再打开水龙头将池子冲洗干净。
片刻后,盛繁星才从厨房中走出,紧紧握着手心的药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主卧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屋内,董鑫月双手撑在身后,虚靠着房间门板,目光没有聚焦,就这么望着虚空发怔。
董鑫月没跟出去,没看见盛繁星在厨房的所作所为,也没发现盛繁星压根并未感冒,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仅仅只是察觉到了女儿身上的变化,并为此犹疑忐忑,担忧不安。
女儿的改变因何而起?又是好是坏?
董鑫月不知道,甚至不敢去问……
夜晚的老城区并不安静,嘈杂的喧闹嬉笑声透过这栋隔音极差的建筑从外隐隐传来,盛繁星关紧了窗户,仍然能听到如擂鼓般震响的广场舞音乐。
她只得放弃挣扎,将药用纸巾包着慢慢碾碎成粉,收起来放在一边,才来到桌前开始写作业。
小学六年级的作业,对盛繁星而言非常简单,但过于庞大的数量仍然让她花了一个多小时。
写完作业洗漱一番,差不多就到了睡觉时间,盛繁星手上只有一部老年手机,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干脆就直接上床了。
沉浸在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哐当打砸声从外面传来,将她吵醒。
大概是受身体限制,盛繁星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听见外面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粗鲁的低骂声,盛繁星才清醒过来。
她翻身起床,从桌上拿起那包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