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顾一弘自然成了焦点。不用说他先前就是京城明星一般的人物,只是提名字来就足够引得京城贵女的掩帕轻笑。
又是负伤归来的少年功臣,日后在京中前途不可限量。于是这些日子宴席的拜帖上,只要能攀得上顾府的,都给顾府递了帖子。
但顾府对外统一是回复了顾一弘在养伤的状况,推脱掉了宴席,不仅仅是见不到顾一弘,就连久未归京的顾侯都未见过。
顾家,近乎成为两月京城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家。
但实际关起门来,这是顾家这些年来少有的团圆时刻。
长姐和夫婿商量着,路途遥远折腾,打算就在京城诞下孩子,若是彼时恰好年关,就过了来年春日在回去。
为此全府上下也是做好各类打点,以防不时之需。
顾巧莲这几日像是收了性子,也不见一天天往外跑了,虽然也没见下功夫去学她那刺绣,鸳鸯还是绣得同野鸭子样。整日在院子里,陪着兄长长姊聊天解闷。
反倒是炎钧这几日要忙得脚不沾地。白日在学堂,下午偶尔会去京郊马场再练练马术。等晚上大汗淋漓地回来才能赶上和家里人坐下来安心吃碗饭。
炎钧这两日正长个,顾一弘记得他刚回来时炎钧还不到他的肩膀,几个月一过,要是让他站起来比划比划就要到眼下了
抽条后一下人就精瘦了,偏偏在酷暑天风吹日晒地又晒得黑,少年人的单薄里透出了韧劲来。
京城中闲云野鹤的闲人日子过了两月,酷暑在一场雨后被扫了干净。等中秋一过,渐渐透出凉意来。
顾一弘这日在院中捧着本书读,见有来人快步走过来,递了封东西上来:“二公子,有您的信。”
旁人的信递不进来的,现下会给他写信的人除了北疆几位就只有赵闻朝了。但不知这两月是忙过了头还是操碎了心,两月就只有两封过来,言语的不多,只是报个平安或是再来问问他近来身体如何,便再无别的话说了。
顾一弘接过来信,抽开读了两句。
“许久未见,日夜挂念,幸而江南事务暂歇,不日我将归京……”顾一弘愣了下,手指点在归京两个字眼上,顿了许久才往下读:“江南多风波……”
赵闻朝自贺府归于南京后,不日有妇人状告贺府,言指贺府中人强抢其女,此女不堪羞辱之后次日便投河自尽。而今贺府在当地平案,掩盖其所作所为,迫于无奈,妇人告到应天境内,求还其女清白,严惩恶人。
应天府原本远远躲过一劫,却不料妇人当街击鼓状告,闹得半城百姓皆知。知府只能开了衙门,请妇人陈情。又马不停蹄托人请赵闻朝来,求二殿下给个指点。
“拖沓片刻到了衙门之时,那妇人正陈案堂上,还未抬脚便又听到凄厉长呼,骇煞我也。”顾一弘看着勾了嘴角,靠着椅背数了数信纸,陌约数十张,像是攒了两个月的信这次干脆一通寄过来。
可那妇人也是为雷声大雨点小的苦主,只见哭号半天连个眼泪都没垂下来。言语意指贺家二公子唆使家奴替他强抢民女,害了无辜女子性命。
知府大人频频向二殿下转目,赵闻朝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坐在堂下扇着他的扇子,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知府大人咬了咬牙,问堂下妇人:“事在一月之前便已发生,为何今日才上诉本官?”
妇人又是一声凄厉哭嚎,这一次意指当地官府与贺家官官相护,冤情何以昭雪?
“那冲撞贺府祠堂之人,也是你熟识之人,前来为你家打抱不平?”知府又问。
这下妇人不再哭嚎,只是大声辩白道:“那日在河中打捞起我姑娘,姑娘顺河飘了两里,乡里乡亲都看到,听闻此事后为我家打抱不平,才冲撞贺府。贺府不义在先,而官府又偏袒,致使无辜乡亲受了皮肉之苦还不够,有的甚至流放千里。”
“乡里乡亲都去了,你家这个最大的苦主没去吗?”赵闻朝终于缓缓开了金口,知府大人简直要喜极而泣,恨不得二殿下现下给自己指条明路来。
“我……我家男人也去了,被官府抓了打了不少板子!”妇人不知他是谁,只当也是官府里的人,于是急赤白脸地解释。
赵闻朝向身后伸了伸手,韶春把一张纸递上来。
“你家男人叫什么?”
妇人愣了下,随即缓过神来,咬着牙,面色有些僵硬:“董……董大。”
赵闻朝用扇柄划着那张纸一个个名字找着,找到了,便用扇子在纸上轻轻一敲。
“啪”得一声脆响,声音不大,却激得妇人身躯一颤。
“董大?”赵闻朝哼出这一声,韶春又镇静地递了张纸上来。
“董大没有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