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闻言背后霎时滴下汗来,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是我们认的……义女……”
知府坐在堂上看着赵闻朝这一张又一张拿出这些来也是冷汗直冒,庆幸提前告知二殿下过来,不然也得落个包庇的嫌疑。
赵闻朝摆了摆手,这下是连话都不想多说了,于是韶春接上来说:“你家溺毙的义女是否名叫春花?”
“是,是叫春花。”妇人此时说话已是期期艾艾之状,全然没有先前喊冤时的气魄。
“春花不是你丈夫纳的小妾,怎么成了义女了?”韶春继续逼问。
此言一出,蛮堂皆惊。
惊得当然不是这曲折离奇的内情,谁家没有点说不出的阴私,这种程度弯弯绕绕的剧情,也就在街头巷尾风靡一会儿,便也就但故事听了,听得多了便也就习以为常。更不用提在坐陪审的官员见过那么多案子,高门大户,寻常百姓的恩怨那么多,早就该无动于衷了。
惊的是,赵闻朝在江南道这无声无息的几个月里,是怎么能把官府都查不到的事务信息通通囊在手里,这张初见端倪的信息网是什么时候织起来的。一个貌似无关的小妾尚且那么清楚,那各家的那点秘密,他又知道多少?
知府大人愣了下神,立刻把思绪拽回来:“你说贺家强抢民女,这民女既是你家小妾,那何人要抢?贺家高门大户,会脏了身段来做这等腌臜事?你今日若说不清楚,算是诬告,三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那妇人也没想到会有如此转折,其原本就是高门里的家仆,平日里借着主家的威风耀武扬威没见碰着壁,而今才发现自己走到这一步,四下全是高官贵人,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悬崖,瞬时攥紧了手,全身上下不住颤抖了起来。
“贺家……贺家家仆在酒宴上,掳走了作陪的春花,董大不服,派人上去理论,被打了回来,面上挂不住,便拉上几个朋友当街闹事起势,说是要砸上贺家祠堂,没想到人太多有人趁乱进去哄抢财物,他们见状不对便早早跑了,没有真的打砸啊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
妇人这次是真垂下泪来,不知道是哭丈夫莽撞冒进,还是在哭自己处境悲凉。
“贺家家仆掳走的人,你可知道那家仆是何人,又为何凭空攀污贺二公子。”
“那人就是贺二的亲信贺财,如若不是,我怎么敢一口咬定是他们抢了春花!”
堂内忽而一静,贺家毕竟不在南京,家中这等私密关系自然不会是人人皆知的程度。
“派人取贺财来堂上对证,现在休堂!”知府大人把令牌一甩。
赵闻朝写到这,像是故意吊人性子似的:“已过子时,困意上头,余下诸事,不如见面再叙。”
“见字如面,子安。”
顾一弘翻来覆去又把信纸读了一遍,被勾起了点挠人的兴致,算着日子。赵闻朝寄了信来时说还有八日便回,信过来至少也得三日,那便还要五六日光景。
抬起头来居然已经日头西斜了,听着巧莲在唤他,应了一声。
“哥,今晚有蒸排骨吃!”
“知道了。”顾一弘收了信纸叠好,递给一旁的侍者嘱咐收到书房里。看着蹦跳过来的小丫头,展了笑来。
“我推你过去。”
韶春给赵闻朝又递了盏茶,想了又想,还是张嘴劝道:“殿下,今日要早些歇下了,明早便启程,舟车劳顿也休息不好。”
“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打点仔细些总是好的。”赵闻朝叹了口气,盯着眼前的卷宗:“这江南真是……”
他这话没说完,但韶春也明白他的意思。
“顾二公子要看见您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要大吃一惊的,您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不然公子见您第一句就是劝您回去休息,您又得失落。”
赵闻朝扬了扬眉惊道:“你什么时候得了这样的机灵来?”说着是垂下了手腕。
韶春笑了笑:“我帮您一起整理卷宗,今日得早些歇了,这三天都没睡个整觉了。”
赵闻朝其实不困,他自己心里知道,这半月江南的事他殚虽然精竭虑,但身体里却又像燃着一股火源源不断撑着他的精气神在。
而这两日那火烧着,和先前的原因又不太一样了。
现下恨不能飞奔回京去,不过是因为这么久没见,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