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祖将最后一根木头放在木墩上,这一声劈柴的脆响将秦随愈拉回到现实当中。
“还在那儿愣着?快来帮忙。”
秦随愈瞧见秦向祖向自己招手,便走到木墩旁边将东倒西歪的木柴叠好。木柴看起来足够多,若把这些堆放在灶房当中也够烧半年了。
秦随愈在左,秦向祖在右。两人谁也不碍着谁。秦向祖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也不说话。
没过多久,木柴像个小土堆一样越堆越高。
秦随愈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身旁不易察觉的视线,他弯腰捞起两根木柴整齐地搭好,随后拍了拍手里的木屑,语气不算生硬但也并不十分亲近:“有话快说。”
他发现这样的细节已经不是一两次了——吃饭的时候是这样,平常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在他眼里秦向祖可不是这种“言语心中藏”的人。
秦向祖眉毛动了动,此时他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儿子连这种细节都能发现,看来自己在儿子眼中也不是毫无存在感的。
但秦向祖现在确实没话可说,他只是看了秦随愈一眼:“好好干你的活,别想些有的没的。”
两人之间的交流就点到为止,一切又恢复如初。
秦向祖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还是意犹未尽,至于他现在的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秦向祖以前总觉得,有话直说才是好汉,但他自己有时也不免会流露出“多愁善感”的一面。他粗糙的手拿起木柴,那根木柴被劈成两半,被斧头劈砍的那一面平整而最外层却还是裹着干枯的树皮。
秦家祖辈从未显露,即使在村里也都是十分平凡的存在。他们都没有离开田地而生活。直至传承到秦向祖这一代,秦向祖自觉也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罢了,但秦随愈跟他们都不一样——
秦向祖觉得,他的儿子就是这何家村中小辈众人里最杰出者。
但这也只是他自己心中所想罢了,所幸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柳春香。无论如何,秦向祖知道,他这个想法绝不会落空。
木柴虽多,两人合力整理却也不累。秦随愈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他掀起上衣的衣角擦汗。秦向祖将斧头牢牢嵌在木墩上,他仰头瞅着天上的太阳,黝黑的脸皮上汗水直流,一条刀疤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油光发亮。
“你先回去,这柴堆我来搬。”
秦随愈不依,执意要一起搬。他可不怕脸被晒黑。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之间僵持不下。
未等秦向祖开口,牛棚里的母牛先叫了三声,随后院中门处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秦向祖只好走出菜园开门,秦随愈则跟在他身后。
“由军?”
秦向祖倒是不解为何现在天正热着,何由军还顶着日头跑到这儿来?
何由军想必是刚从自家菜地里回来。他的麻布衣衫已湿了大半,这么热的天他脚上还是穿着一双黑布鞋,鞋子沾上了泥巴。他肩上扛着的锄头也并不干净,还能看出泥巴的痕迹。
何由军将锄头卸下立在一旁,单手撑着木门喘气。看样子他一时半会还接不上秦向祖的话。
秦随愈从秦向祖身后探头,他倒是能大概了解何由军为何而来。
待何由军缓过来之后,秦向祖才将他请进院中找了个阴凉处说话。
何由军边走边看,模样却甚是拘谨小心:“才几天不见,向祖家的院子就这样干净了?可不像我家。”
又道:“这木柴劈的这么利落,也只有向祖能行了。”
这话说的着实客套。
秦向祖没有接过这个话茬,而是直接问道:“有何事?”,说罢,他就朝秦随愈使了个眼色。
秦随愈只当作没看见。
何由军听了这一问,竟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脸上的笑时隐时现,干巴巴地“嘿嘿”两声才道:“俺家里没有多余的菜了,就......就顺手拿了你家菜地里的两个黄瓜。”
秦向祖见何由军这般反应,原本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如此。他随即大笑,挥挥手道:“嗐!这事说来作甚,只管拿便是!”
何由军听了,心中自是感激。他犹豫片刻,面色也正经了许多:“还有一事,只有向祖你能办到了。”
话已至此,秦向祖便已能猜出三分。只听何由军说明原委:“今日一早,俺去地里锄草,谁知地里已经被野猪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原来是这事。
秦向祖点头。对他们全村来说,野猪的确是个大祸患。这样的事秦向祖也遭遇了好几次。民以食为天,若任由野猪胡作非为如何能行?且两家菜地挨得又近,如何能不管?
“行。今晚就动身。你去村长家中打个招呼,把铜锣预备好就行。”
虽说何由军是头一次找秦向祖帮这个忙,但他从别人口中也能略有耳闻——预备铜锣的事确是马虎不得。
两人又聊了几句,何由军便放宽心往家里去了。
待人走后,秦随愈从一旁蹦出来:“我也要去。”
秦向祖朝他瞪眼,又训斥一番后才勉强“答应”。
秦随愈这次并没有回嘴,他拍干净身上的木屑之后便走回了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