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随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秦随愈的回答似乎在何国器的意料之中。沉默半响,他缓缓翻开了手里的书,满满一页的小楷显现在二人眼前,何国器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字,开始讲解起来。
秦随愈听得认真,他偶尔还会问一些问题,但都被何国器一一解答,对何国器来说,秦随愈的问题都再简单不过了。
在两人身后,树叶无声地落下,坠入石坛的泥土中。
回家之后,秦随愈去了何卢青家中。此时天色已晚,何卢青家中已经开始准备用饭了。
“柳宵最近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你注意着点儿。”
秦随愈对何卢青提醒道。
他不怕柳宵,但玉志斋中除了他,其他人都对柳宵避之不及,若是柳宵直接略过他对何卢青和何国器出手......虽然秦随愈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不得不防。在私塾分别后,秦随愈也这样提醒了何国器,但何国器并没有什么反应。
只见何国器微微点头,随即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怕他?”
秦随愈还未来得及答话,何国器便语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就算何国器的语气毫无起伏,但秦随愈分明看见眼前人好像......浅浅笑了一下?
何卢青的反应显然没何国器那么淡然,他在发愁,但并不惊讶,就像知道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一样。
“每次快到中元节时柳宵就会这样,玉志斋的人几乎都知道。”
秦随愈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何国器也知道了?”
“他......”何卢青想起了何国器旁若无人的作风:“应该不知道吧。”
何卢青接着说道:“每到中元节,柳宵就会在玉志斋里找人,找齐四个人后......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柳宵也不让他们说。但那些被柳宵找去的人回来后都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像中了邪一样。我看他们应该是被吓着了......”
秦随愈听了皱眉:“你们不会反抗吗?”
何卢青摇摇头:“反抗没用,柳宵那人......秦哥你也知道,不是好讲理的人。其他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就算了。”
“柳宵这人吧......看着挺拽。他确实能在私塾称霸,毕竟他有个学究叔叔撑腰,谁不服他就整谁......整到那人服气为止。他一年比一年出格,就像得了病没治结果病情加深......”
何卢青叹气,却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谁:“但他自己不正常也不能连累别人吧?我听别人说,柳元本来是柳家村推举的保长候选人,但柳元把村长得罪了,这个保长的位置就与他无缘了......我估计柳宵为这事肯定得疯,中元节这个坎是过不去了。”
何卢青确信自己已经被柳宵盯上了,好像自从柳明源把书还给他之后,柳宵就经常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在此之前,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何卢青在私塾中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在听到柳宵又把谁整哭之后便会说几句公道话。
想起那本连封面都破损了的书,何卢青看向秦随愈,问道:“秦哥,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能听懂。”别看何国器年纪小,但对秦随愈来说,他讲的东西比那些学究们讲的更有用。
“有人教真好,我也想让他教教我......”
何卢青一直将何国器视为自己崇拜的对象,此时的他不禁羡慕起秦随愈来。
秦随愈笑了笑,说话间,两人又聊起了柳宵,毕竟还剩三天就到中元节了,谁知道柳宵又要作什么妖?
关于柳宵的事,同龄人之间只是略微了解一二,但柳宵这人又一直是他们乐意讨论的,毕竟柳宵的叔叔很有名气。
有人说,柳宵天生就这样坏,喜欢欺负人。
还有人说,柳宵是受了某种刺激才会如此。
但更为人所知的是,柳宵很早就没了父亲,他的娘是个寡妇。而关于柳宵的父亲,村中老人不太提及,好像是柳宵的父亲见不得光一般,他们又仿佛是在恐惧。
简陋的房舍外木桩排成篱笆,围成了一个不大的院子。堂中,点燃的烛火依旧昏暗,像是垂病的老人。木桌旁坐着的三个人都沉默着,烛火驱不散这一处阴冷。
柳燕开口招呼着坐在一旁的柳元,她的脸色发黄,看上去并不健康,但依旧维持着笑,弯弯的眉眼没有了年轻时的娇俏却又显得十分亲和。
“来,吃菜。”
柳燕往柳元碗中夹了菜,夹的是他们经常吃的野菜叶。她又往柳宵碗里夹了一些,只这两筷,盘中的菜便不剩多少了。
“小宵在学堂还乖吗?没给你添乱吧?他功课学得怎么样了?”
柳燕最关心的就是柳宵在私塾里的情况,每次柳元来家里吃饭,她都要问上一两句。
柳元尽量不往坏处讲,怕柳燕听了生气,他这位嫂嫂身体不好,自从他大哥走后便一直病着。
柳元委婉地笑道:“还好,像小宵这样年纪的少年自然要顽皮一些,只是不过分玩闹便好。学业也不能急于一时,慢慢学自然有长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