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茶刀撬下一小块茶饼放入紫砂壶中,不疾不徐道:“或许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没用的,休息也没用的,我就是不该写作而已。”,我轻声道,看着那蒸汽云烟般在空中飘散开,乌龙茶特有的香气随之弥漫,深棕色的茶汤注入茶杯,光看着便能在脑中构思出它的滋味。
他走到咖啡机前为自己打了杯咖啡,晶莹的糖块与牛奶一齐倒入用咖啡勺搅拌开。
“…”
我以为他会像开始那样继续认真反驳我的自我矮化发言,但他没有,于是这就使我又生出了新的不满。
——好吧,好吧,我可能真的写的不是太好,但你不是特地上门安抚我的吗?为什么不继续了呢?莫非我的文真的差到污了你的眼以致你根本无法违背自己良心瞎编点好话来开解了?
这样想着,我便赌气似的将只放了一会的茶一口仰尽,即便这茶水确实还很烫,但我也要装成不在意的样子不显露出半分。
“虽然我只能代表自己发言,不明白其他读者怎么想,但也不会就这件事跟你撒什么谎。”,他端着咖啡杯坐到我对面,诧异地看了眼那只突然便空的茶杯,像在怀疑自己的记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杯子,“你原来这么渴?”
“?”
我一噎,立即动作粗暴地撕开甜品包装外的单面胶,故意拿了块最合对方口味的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直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抱怨,“我实在不明白你来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劝我休息一段时间继续写文,认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可以为此无止境地投入和付出,那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不认为我有写文的天赋,也不觉得自己有动笔的理由和资格。”
马卡龙的脆壳咬下去是轻软的内芯,带着果味的奶油夹心爆发在唇齿间,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像在泄愤。
“你明白吗?我已经看不见文字后那方幻想的世界了,黑字白纸就只是黑字白纸,不一样了,一切都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打不开那扇门了,我已经被拒之门外了,总之就是…丧家之犬那样的无家可归啊…什么剧情啊,人设啊,全都变得干巴巴的,就像是没发酵好的馒头,或是烤焦了的饼干,没有生命,难以下咽,恶心至极。”
装着黑泥的垃圾桶不慎打翻在地,于是散发着恶臭的胡言乱语全都涌了出来,像是腐烂的海鲜混着海洋垃圾那样的嘈杂。但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无法遏制地吐露出了许多,所以短暂的羞赧愧意后就愈发沉默。
“你不喜欢自己的文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样说。
咽下最后一口嚼碎的糕体,有清亮的茶汤再次充盈杯口,在杯壁撞出一层绵密的气泡,“可那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我沉着声音,有些想象不出来此时自己的表情多难看。
“我不应该去喜欢写作的,数据已经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也许我早该放弃,或许我应该更早些认清事实,反正无论花费多少时间精力,我都不会是那种可以获得他人喜爱的作者。”
“我甚至开始讨厌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