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谢宜瑶下午是还有安排的,她今天要见陆安和褚秋澄。
“外头天气不错,灵鹊,等下去华林园好了。”
灵鹊笑道:“这样是最好,陛下该是走几步路散散心。”
“顺便把秋澄他们也请过去。”
“唉,这才是你嘛。”
谢宜瑶偶尔也会亲临官署,但主动召见某人又是不同的意义了,尤其是在华林园这种地方,显得没那么庄重,也就更好谈论些事,混带着私情也无妨的。
像她前几天见过周禄,亲口问了:“周将军可有想做之事?这辈子一定要做才没有遗憾的那种。”
谢宜瑶对周禄的态度素来是有一份恭敬的,因为他的功劳和年岁都摆在这里了。功劳不仅有当年宫变的,更是有对外征战的。
周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他是不愿继续呆在京城的,具体的原因虽未多说,但谢宜瑶大概也都猜到了。
谢宜瑶口头上先同意了,但又说:“要等大局稳定下来,不过不会太久的。”
“哪里,陛下愿听老臣一言就已经足够了。”
这话提醒了谢宜瑶,周禄是不年轻的了。
而且她自己也有迫切的证明自己德能配位的心思,然而理智上却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急不得的。谁不想荡平六合?若是不考虑实际,反而要贻笑千古。
因此谢宜瑶也并没有和周禄打包票,只是给了积极的信号而已。
说回当下,谢宜瑶今日特地召陆安和褚秋澄进宫,主要是为了联络感情。要说在谢宜瑶上位的过程中谁出的力最大,陆安是可以争一争的。谢宜瑶来日要是倒了,陆安和褚秋澄也都逃不了。
不过这三人聊着聊着,也就自然聊到了正经事上去,说的是宿卫兵的事。谢宜瑶养了十几年的私兵是最信的过的,历练了好几年的女兵也是,因此宿卫兵大致暂且由他们充任,其中大都是女子。
然而光这样还不够,谢宜瑶总想着要扩充自己能牢牢掌控的兵力,尤其是女兵,她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都快成了心结了。
褚秋澄是了解她的,便说:“其实先从宿卫军办起是最好,一是就在京中,陛下也好掌控,二是也有很合适的理由,毕竟如今要护卫禁中安全,肯定是女子更为合适。”
陆安道:“然而原来的并不能同时裁撤,否则要生隐患,这开支便会多不少了。”
谢宜瑶道:“你们说的朕都明白。钱,倒不是问题。若是能多找到几个像白鹄那样的好苗子,朕是很乐意的。这件事到时候还要多仰仗秋澄出力,当然,相应的封赏定然不会短了你的。”
褚秋澄没有辞让,直接行了个礼,果断应下了这件事,陆安虽有不安,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陆安不是闲人,褚秋澄也马上要有的忙了,因此谢宜瑶没留他们太久,又谈了些琐事便派人看顾着他们出宫了。
谢宜瑶也没继续呆在华林园,而是回了西堂,这期间又有些要她看的文书送来了,但都不是什么急事,谢宜瑶便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了。
有一件事,是二妹谢宜琬想见她,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谢宜瑶没空出宫,但让他们进宫还是不成问题的。谢宜瑶和灵鹊对了下将来的安排,在十天后定了个日子,召谢宜琬一家入宫,其中自然也包括作为国戚的萧延。
“对了,”谢宜瑶突然想起来,“三妹那边,还是没动静吗?”
灵鹊回道:“还没有。他们到了吴郡有很多要办的事情,估计会很忙吧。”
这说的是谢宜环了,朱云在谢宜瑶正式登上帝位后主动辞官,还连带着谢宜环也要一道回家乡。谢宜瑶劝过,但这也是谢宜环自己的意见,便也只能允了。
谢宜瑶又说一定要多书信往来,但就三妹和自己间的那些隔阂,谢宜瑶知道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人心最是强求不得。
谢宜瑶没多纠结,继续看文书了。
夕阳西下,谢宜瑶用了膳,这一顿依旧是简单的,没几样菜,谢宜瑶的口腹之欲早就不似曾经浓烈,更不必说那些并无用处的奇珍异宝了,然而她对臣民没有下什么要求节俭的诏令,仅是做个表率。
天黑了,谢宜瑶就不再去太极殿,只是在自己的寝殿呆着,又叫飞鸢铺开舆图,一同讨论战事。
北燕一开始想着趁火打劫,在南国内乱时奇袭,没想到谢宜瑶早就有防范,何况北边如今也是主少国疑,南北就这样僵持着,很久都没有一方主动进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寿阳拿不下来,谢宜瑶确实也是不安心的。
飞鸢道:“如果只是要拿下寿阳,倒不必一开始就多线作战,这样一来,兵与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话是如此,我却实在不知道该用谁,或者说,不知道要不要用周禄。以前我是最看不起谢况这一点的,现在倒更理解了。周禄本来就有极好的名声,再立功……多少人盼着朕从这个位置上下来,就算周禄不愿,也未必没人借着他的风起事。”
飞鸢道:“听闻周将军的几个儿子都不是很有出息。”
谢宜瑶揉揉眉心,道:“周禄将军年纪大了,是该考虑这些。然而他们既然是周禄的儿子,就算十分平庸,也总能继承到父亲的声名权势的。”甚至是一些亲兵部曲。
周禄已经七十有余,已算十分长寿,还能领军作战该称一句老当益壮。这个年纪确实很难有篡位的宏图,且他先前的表现也不像这般,否则她宫变就是最佳的时机了,要起事也不必再等以后。
这些谢宜瑶都明白,然而不能说他的儿子们就一定没有野心,所以她仍然有顾虑。
放在以前,谢宜瑶很快就能下定决心,多半是要搏一搏的,可是现在拥有的东西多了,怕失去的也就多了。
飞鸢看出谢宜瑶的心事,便道:“陛下若是不放心,飞鸢可领亲兵前去。”
“你要去亲自监视周禄?”谢宜瑶很快意会,“不行不行。”
“陛下再多考虑下也无妨的。”
“你以前不是最要寸步不离护卫我的么?如今也是变了。”谢宜瑶半认真半玩笑地感慨。
飞鸢一板一眼地答:“如今主上身边有那么多信得过的能人,何须是我呢?到前线领兵这种事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而且若是领着女兵去,还能降低敌人的警惕,甚至能混入城中都是可能的。”
谢宜瑶有些被说动了,但还是说:“此等大事需要从长计议。”
飞鸢看出来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并考虑了的,因此不再多言。
夜深了,谢宜瑶有些累,但主要是精神上的疲倦,倒是没有困意。因此虽然暂且搁下了政务,却找了纸笔临帖,权当放松精神,也顺便练练字。
练到一半,裴贺到了殿中。
谢宜瑶头也不抬,只问:“可有异常?”
裴贺回:“并无。”
谢宜瑶点点头,示意裴贺跟她汇报详细的情况。
裴贺将几个高官今日的行程一一道来,有些是他亲自盯着的,也有的是别的人去探后再告知他的,最后一同由裴贺亲自和谢宜瑶汇报。
谢宜瑶知道现在京中定还有许多人不安分,尤其是曾经分别围在谢容和谢义远身边的人,都是最有“上进心”的,或许一时间没有行动,但却不能就此忽略了他们。
裴贺汇报完,谢宜瑶的帖子也临完了。
“陛下要休息了吗?”裴贺轻声问。
“差不多吧,明天要去朝堂,”谢宜瑶把笔搁下,“灵鹊不在,她去替我查今年的度支了。”
裴贺心领神会,立即吩咐宫人准备服侍谢宜瑶洗漱,又替她收好案几上的笔墨。
“陛下还是要一直点的那种香吗?”
谢宜瑶颔首:“点着总觉得睡得更好些。”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深夜的禁中十分安静,谢宜瑶是没有余力闲谈的了,因此简单地洗漱完便躺着了。
裴贺亲自灭了灯,准备在殿外值夜。他的作息和旁人不太相同,都是等官员们进了皇城的时候才会去休息,然而等他们陆续离开皇城的时候出动,入了夜又到禁中护卫谢宜瑶寝殿的安全,虽说也不差他这么一个人守着就是了。
现在裴贺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并未多说什么,尤其是谢宜瑶不主动找他谈话的时候,他都很乖巧地保持安静,不给谢宜瑶添一丝麻烦。
听着殿内外的脚步声一概正常,谢宜瑶也安心地睡着了。
今日很忙,明日要更忙,她需得养精蓄锐,否则先把自己身体累垮了,那就万事休矣。
能有如此充实的日子,谢宜瑶其实是很满足的。